孩子走的那天,我把她最喜欢的那条白裙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边。这些年每次摸着裙角磨的毛边,总觉得还能看见她晃着麻花辫跑进屋里,书包带子上沾着放学路上蹭的粉笔灰。
这孩子从小就不爱闹腾。记得她刚会抓笔那会儿,就能在旧挂历背面画一整个下午的小鸟。后来上学了,书包里总揣着图画本,下雨天接她放学,总看见她蹲在屋檐底下画积水里打转的落叶。亲戚们都说这孩子心思细,有回她悄悄把奶奶家的雏鸡揣在毛衣里焐暖,被啄得满手红印子还抿着嘴笑。
她最后半年总说腿疼,我们只当是长个子。直到有天体育课上她晕倒了,送医院后才查出那要命的病。化疗剃光头发那天,她对着镜子摸了半天光溜溜的脑袋,转头却安慰我说:"妈妈,这样洗头好方便呀。"
最后那段时间,她常让我念《小王子》。读到"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时,她会把冰凉的小手贴在我脸上。床头挂着她在病房里画的星空,蓝色蜡笔涂得太用力,纸都起了毛边。
直到现在,家里的阳台上还晾着她的帆布鞋,鞋带上打着独特的蝴蝶结。有时半夜听见风铃响,恍惚觉得是她蹑手蹑脚起来关窗。这孩子像颗露珠似的,太阳一出来就找不见了,可那些被她浸润过的草叶,永远记得她来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