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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岁的母亲,穿越一个世纪的细碎记忆(5)
严氏后人  2023/12/28 20:18:00  浏览:50

九十的母亲,穿越一个世纪的细碎记忆(5)——
“才子戏是个流氓戏儿。细女伢不看”

原创 严强华 严肃作文 2017-08-18 22:29

(写在前面)年过半百,突然对风烛残年的父母,讲述的每一个故事梗概或每一处细节深感兴趣,有些无聊吧。但直觉,又觉得有价值。
中国的父母,大多觉得一生平凡之极,内敛和低调,即便偶尔讲,也甚少有关自己的生命经历。母亲生于民国十六年(1927年),虽未正规上学,不大主动聊天,谈兴却浓,说人状物也生动。较之官修各史,老人的故事,是时代的真实印记,相对客观。其中也不乏文化密码。
父母总是要走的。听父亲母亲讲故事,要趁早。

一、玩伴儿
做姑儿的时候,去过哪些地儿?细王坳儿去过。
嫁到严塆前,在这个独屋儿,冇得伴儿。整天的在屋的啊。
莲香儿有个姐,那时候在家,她民国廿年生的,我弟弟廿一年生的,我十六年生的,就这三个伢。后来她老子出去贵州做事,把她娘和她带出去了。她娘不愿意出去,每天夜里哭,哭的怕死人得的,哭了好几天。
一个妹儿,很小就抱出去养了。回来要是不肯回去,多住几天,后娘就打,赶啊,一赶呢,就赶跑了。往塆里的对面河里赶呢。抱出去养的伢,总是往回跑,怕养生了,人家不高兴。这个妹儿也怕后娘。
然后呢,就是走张家老屋嘎儿的(方言,外婆家)。到哪儿去哦?其余的,又冇得个爷走,又冇得姑妈。大南湾走动不多,买豆腐去过,到大南塆大父家拜年啦,去过;住大南湾的大婆(奶奶)要是病了,就跟我婆一起去看她呐。
在嘎儿的住得多。嘎儿的有个细舅爹、细姨,一堆儿玩。
我的细舅、你的细舅爹,只大我三岁,你的姨婆还小我一百天。小的时候几个总在张家老屋一起玩。屋前头,好几棵槿榐柞树(木槿),树杈儿开的多,开的好看,几个细伢,经常抢好树杈儿,坐上去摇着玩。
听说我要去,你的细舅爹和姨婆就跑到湾边上路上等着我,接我。大人要接我回去时,他两个就扯着,不让带走。
去过月山。月山就是“八坨儿”八曾爹他家那儿。在我家的屋后头,隔个山那边塆里,有口塘。


二、做事
小时候冇学种田。做些什么事呢?去细王坳儿买点把东西,买豆腐、买点盐。在屋里纺线;做针线,纳鞋底,做鞋,挑花儿。清早起来扫地;来客了,洗茶壶碗儿。
帮着赶过牛儿。挖落生儿时,我父我娘把花生禾扯回来,我在门口坪摘花生。轧甘蔗时,我父我娘,那边喂甘蔗,我这边接甘蔗。手儿要不搞快点,就会轧到里面去。轧了的甘蔗渣子,拿到旁边晒。
甘蔗渣子才甜呢,晒干了,烧的时候,嚼着吃,还甜。
熬甘蔗,那要舀着喝一点呐。那糖好喝呐。那糖,放到钵子里面,冷了,钵子面上那一层皮儿,几好吃啊,像个凌冰样的,好吃呐。
你舅读书呢,轧甘蔗,帮着抱甘蔗、赶牛儿,也学着做。
你外公那个时候伤心儿啊。熬甘蔗冇烧过硬柴,舍不得,光捡松木丝儿烧。亏他哈?节约呃。


三、同学
我跟十三爹读书时,怕在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是在一个祠堂。
同学呢,只有十三爹家的一个侄孙女儿,叫德元,月山的,冇得娘老子。我叫德元姐,她头年正月初一生的,我第二年腊月十六生的,大我一岁多。她也只有一个弟儿,姐弟两个也是奶奶带着。冇得娘老子。
读书时,我跟她共一个三屉桌儿。平时在一起不多。要是到细王坳儿那儿去,她在那儿的稻场上,就喊我,喊我跟她一起去玩。回来又各回各屋。
德元后来跑到恩施去死了啊。
先嫁到杨家河套塆,嫁给一个叫“饼子客”的儿子。后来打了地主,“饼子客”被拉到豹龙庙山上毙了。后来有个恩施的人,在浠水做生意的,两个谈了感情,带到恩施去了。还生养了一个女儿。女儿嫁到金盆家、江家的去了。
我是怎么晓得她死了呢?韦航的大姐,嫁到德元家去了,做了德元的弟媳。


四、看戏
小的时候,冇看别的戏,只看过影子戏儿。
影子戏,是在黑鼠庙那儿看的。影子菩萨,手提着表演。那时候看戏怎么不要钱呐?要钱的话,也不晓得哪个出的钱。庙里出的钱?怕是庙里请的戏班子,送给人看的。
好像是我父带我去看的吧。怎么我婆也冇去看过。
只看过影子戏。其余的那“才子戏儿”,这……细女伢不看。女伢封建,总不看。叫“才子戏儿”啊,小戏儿。
才子戏儿在叫“细王坳”的地方演。在细王坳儿的旁边,屋里头演,外头听得到声音,听的到打锣。
才子戏为什么不让细伢看呢?才子戏是个流氓戏儿,大人看的。冇看过。
当年韦航他家,有个细爷,女爷。她把衣裳换了,准备出去看才子戏儿。韦航的爷爷是个医生,老中医,看病回来撞上了,把女儿一爪子抓回来了。
一爪子抓回来了呢,还打老伴,怪老伴没管教好——“你养女儿是这样教育的啊?!”
韦航是县中医院的那个姨丈。他的那个女爷,那时已经大人了,很长的辫子,和他一样的脸型,一个好姑儿。一对耳环戴着。
但冇出嫁。出嫁就不管了啰。
这个老头儿当医生几狠呢,好大的脾气啊。到了这个吃辣椒的时候,他不要吃辣椒,家里要炒辣椒,他就端起盘子,直接倒了。媳妇做圆子,要是做很大一粒的呢,他就对她脸上丢,说做大了,骂——“蠢东西!”
这个老头儿叫韦汉朝,细王坳儿的人,正细王坳儿街上的。比如这边是我南家的祠堂,这边就是韦汉朝他的家。他把女儿教育得很懂事。那时我父在济佛坛,出去帮人诊点把病。有时候韦汉朝找我父去,派这个女儿来请。她一来了——“请您、二叔到我家去。”说“请”。
我家的祠堂,后来解放了做合作社了。祠堂还在啊,冇拆。是哪年呢……我到外甥女莲花儿家去,我问了的,祠堂还在。走细王坳儿过身,到我娘、我婆那儿去,山上去,看过,祠堂还基本是原样儿,冇动,冇拆。还是合作社。
我爹(爷爷)在那祠堂教过书。杜家湾有个人,叫“杜个安”,也在祠堂教书。根本不会教,字总是读错了、写错了。我听说,好像是把什么“黄马岗”,读成了“黄马刚”,还是写成了“黄马杠”。
我爹听到“杜个安”总读错字写错字,摇头叹气,说“唉,跟他一起教书,划不来啊”。
“杜个安”呢,是教新书;我爹呢,是教老书。怎么在一个祠堂里教呢?我南家的祠堂,叫仁祖祠。
梅子廿九,细王坳儿的“观音会”,我从来冇去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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