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舀水都總要抱著水瓢看一陣，仔細看著手柄上的那個口子和刮痕——我們六年搬了三次家，它就跟了六年，走過三棟房子。
      已經忘記是哪一年，但那年外公從深圳來到了香港，待了一個星期，年幼的我則手舞足蹈了一個星期。每天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扔下書包，第二件事就是撲到外公懷裡，第三件事便是去做功課。外公這時總是會陪在我身邊一陣子，待我完全進入狀態後，才輕輕關上房門，回到客廳，或聽聽新聞，或是洗洗菜，在母親回來之前幫忙準備晚飯。
      某天下午，當我正苦惱著該怎麼寫作文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音，像是在刮什麼東西。出於好奇，我打開了房門，向外探出腦袋。外公坐在一張小板凳上，一手拿著那個水瓢，一手拿著刀，不停地在割，不知道在做什麼。
      我疑惑出聲：「姥爺你在幹嘛呀？」
      外公聽到我的問題，便抬起頭來，指著那個水瓢，笑著對我說：「妳看這個水瓢，它的把手上就這麼光禿禿的，啥也沒有，這多不好放啊！掛不起來，擺在一邊還礙事。」他再次低頭割起手柄來：「姥爺要給它割出個口子來，繫上繩子就能掛牆上，妳媽用起來不方便不少，還好拿。」
      「啊？」我錯愕道，跑上前去仔細看了看：「這全是划痕，都沒有啥的，要割出口子來不得好——久嗎？」我一邊說，一邊揮舞著手臂。
      「哈哈，大寶寶聽過『鐵杵磨針』的故事吧！一根鐵柱子使勁磨，磨久了咋地它都一定得變成一根針，那問題就是妳能堅持磨多久，妳說磨一分鐘，那啥也幹不了；妳說磨一年，哎，這不就成了。」外公搖搖頭說道，手上動作不停。
      「那，這個要磨一年嗎？那姥爺不就要在這裡待一年了？」我撓撓頭，懵懂地問道。
      「那不用，這個瓢它就是塑料的，這個刀也尖，待會就能弄完！但妳要是不弄，那咋地也弄不完。大寶寶學習也是這樣，要有『鐵杵磨針』的精神，好不好？妳別說哎喲這東西太難了，然後就不弄了，那還了得。」說到這裡，外公放下了刀，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拍拍我的肩膀：「好了，快去寫作業吧，這不就是妳該『磨針』的地方嗎？妳媽回來了也好誇妳，快去吧！」
      「哦。」我退回了房間，安安靜靜地繼續寫功課。
      那七天的記憶很零碎，但這件事情卻始終都沒忘掉。
      不得不說，有了那道口子真的很方便，雖然做工並不精細，周圍還有凹凸不平的痕跡，但起碼我們不用為此再買一個架子——只需要一顆掛鉤便已足夠。
      水瓢至今還在，似乎還承載著外公對大女兒的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