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网上看到散淡书生的一篇题为《我读诗礼庭》的文章,既了解了诗礼庭所蕴含的传统文化的高妙,同时,也感觉到散淡书生的高超学识。
让我最初对散淡书生笔下诗礼庭感兴趣的是因为在我的老家川北苍溪县也曾有过一座怀远楼,怀远楼里也有一个诗礼庭。
据明、清、民国家谱残本和县志记载,川北苍溪县怀远楼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三年,与景武拳房同一时期建造.只是,景武拳房位于县城,而怀远楼则建在距离县城十里地的百利坝陶园庄.百利坝东临嘉陵江,西靠金陵山,是一处有达三千余亩地的南北走向的大平坝.而川北苍溪县怀远楼内部结构与散淡书生笔下的怀远楼几无区别。
这真是无独有偶啊!
下面,我把川北苍溪县刘延年先生写的《我所知道的陶园》和福建南靖散淡书生写的《我读诗礼庭》的文章分别续连在下,让各位博友去比较.因刘延年先生记载的怀远楼仅是陶园的一部分,为了比较,我特地对其套了红.
我所知道的陶园
文/刘延年
陶园即乡人俗称之“陶家大院”,位于苍溪城区南10里地的百利坝,始建于明洪武二十三年,系园主明伊王府御护卫指挥使陶景初所建,属苍溪陶氏一门在县城之外的避暑休闲处所,至民国二十年,即1931年已500余年,属明代古民居院落,呈四合院布局,总占地面积8600余平方米。
陶园有三道朝门可进院子。大朝门坐北向南,顺嘉陵江流。门前一对石狮长年护院,门额为陶氏先祖借陶渊明《桃花园记》而题“陶园”二字,门坊联云:“知者乐,仁者寿,室雅不求大;居之安,资之深,花香四时多”。足见其主人世代乐于耕读之意,仁义为德,勤俭兴家。进入朝门,穿过院坝拾级而上为过厅,厅前石栏杆上有瑞草、莲花、牡丹、兰花及人物石刻,每块2米长、1米宽,刀笔流畅,刻工精湛,栩栩如生。过厅房梁支柱亦有灵兽、人物等石刻,一组图像即为一完整的典故,形象生动、活灵活现。厅房门柱有联云:“根在浔阳,耕读为业,族中科甲蝉联,仕官代有;落叶苍溪,武卫传家,陶氏百户世袭,昭毅累晋”。另一联为:“水之工汉星之斗;鹤在云霄凤在梧”。过厅有迎客松数株,别是一番小景。穿越过厅是一约100平方米的天井,中有假山、鱼池,四周有银杏、金银二桂、黄桷兰等树,东西是厢房,左右有挟房,穿廊则进入后宅院。
正堂左右是主人居室、书房,院中8个天井,宅、后厅、围廊、杂屋、厨房、粮仓,后花厅有亭、楼、阁、台、假山、鱼池、花圃、围墙上有风火墙。大小共58间住房或杂屋,无论过厅、堂屋、厢房、后院、花园,游人均可从房脊、瓦角上看见当年象征富贵荣华、福禄寿喜、吉祥如意的反翘屋角、鱼鳌作脊,显其灵秀,气势磅礴,而门楣、梁柱上可谓画栋连云,不但集中展示了川北民居传统建筑的文化内涵之丰富,而且还体现了其建筑艺术格调之高雅。
陶园正面的大朝门有联:“联借一园高气节;俨然五柳大名家。”侧有石碑诗:“矗立一园景色新超然物外乐天真静中探得桃源境啸咏羲皇以上人。”“孤松翠五柳青弄月吟风坐陶园林博雾深藏百鸟世人常醉我常醒。” 大朝门左右还有两个朝门。出左朝门,便可去“流杯池”,门额上书有“四时景”三个大字,有联云:“秀水绕池兰作带;远山当户翠为屏”。流杯池石壁上有著名学者曹端题的“曲畅风和”四个大字,每字一尺见方,池旁亭柱上题有:“门前白水千年口;池绕清风四时柳”。右朝门也有门额,上书“莲花洲”,门柱上刻有“池塘莲叶荷田田;雨晴溪绿水潺潺。” 小溪从谷中流出,水流九曲,没入石缝。池边有石凳多个,可围坐流杯饮酒。中楼抱对:“堂室本无多上承宗祖下训子孙山林内自守清芬雅有高风传浔阳;亭台殊不俗远接乡邻近联族戚烦恼时同来静坐俨然别墅闢桃源。”以及后楼、小浔阳、花园、小桃园、洞天等等,凡柱必有联,凡景观必有诗碑
说陶园,我不得不说怀远楼。
怀远楼听来似乎只是一座楼,其实非也,应当算是另一座庄园,但是,因为它位于陶园内,所以,常人没有把它单独提出来说的。
怀远楼分前、中、后三大部分。前为怀远楼,中为诗礼庭、斯是室,诗礼庭、斯是室是一整体,中间通过天井和长廊连结,后为书乐斋,前、中、后由广场相隔。
怀远楼是一座高数丈的大楼,共五层,全系木质穿斗结构,大门上书有“懷遠樓”三个大字,大门两侧有对联:“怀以德敦以仁藉此修齐遵祖训;远而山近而水凭兹灵秀育人文。”
走过一个巨大的广场,就是诗礼庭、斯是室。诗礼庭、斯是室只有一层,也全系木质穿斗结构。
诗礼庭主体为上下堂五凤楼模式圆形砖木建筑。大门是大理石门框,门楣题刻“詩禮庭”三个大字,左右题刻对联为“诗书教子诒谋远,礼让传家衍庆长。”门板题刻为“式穀”、“詒謀”,前院侧门题额为“玉樹”、“寶田”。前半部分是门厅、四间联通式弧形三面开敞的小屋、半月形天井,为塾师的书房、卧室休憩处所,雕梁画栋,小巧精致。
通过一道架在水潭上的木石桥,进入另一道院,就是斯是室。斯是室主体为上下堂五凤楼模式圆形砖木建筑。大门同样是大理石门框。两旁各有一大室,各一大门,大门左右各开三大窗,大门上皆题额为“三苟”、“二南”,有联,分别为“书为天下英雄业,善是人间富贵根。”“世间善事忠和孝,天下良谋读与耕。” 左右各窗上题额为“鳳舞”、“龍翔”之类;各大室里又分六小室,各小室正对大室外窗。或许是考虑采光和通风,各小室有多大,大室的各大窗就有多大。不过,大室小室较之大门左右两边为塾师的书房和卧室结构布置极其简陋。往后,分别还有两道拱顶侧门通往后院,各拱顶上皆有题额,各侧门板面上有题刻,拱顶上题额分别为“龜畫”、“龍圖”,右侧门的题刻“植桂”、“培蘭”,左侧门的题刻为“種德”、“鉏經”。
书乐斋侧门也有题额和题刻,题额为“謝草”、“鄭蘭”,左右题刻对联为“室有余香,谢草郑兰窦桂树;家无长物,唐诗晋字汉文章。”门板题刻分别为“善教”、“嘉猷”,“戩穀”、“凝祥”。书乐斋其实就是图书馆,是藏各类图书的处所,供人借阅。
自明洪武四年(1371年)陶景初官苍溪县守备所百户职,累官伊王府护卫司指挥使起,明朝,苍溪陶氏一门继有陶昇、陶鑑、陶源、陶仁、陶文政、陶冶、陶尚纯、陶允祚、陶怡等九代袭百户,累官至伊、寿、雍和福王府护卫司指挥使[惟陶怡适明季兵火天下,累官至署福王府仪卫司仪卫正]。清朝,顺治七年(1650年),陶怡改官百总,镇守苍溪,旋擢千总,康熙十九年,吴三桂之党吴之茂军围苍溪城,以飞刀斩吴之茂左耳,退贼军,二十年,随总兵官于云阳城飞刀斩叛军谭弘,授广威将军,二十二年,因谭威为族兄谭弘复仇,受伤,次年春卒于任,允世袭云骑尉,继有陶淑唐、陶其愫、陶奂袭云骑尉,累官銮仪卫云麾使,陶奂因忤失去世职,其子陶士林以文继起,虽未得世职,然子陶述裔以武官至銮仪卫云麾使,孙陶鸣皋,以武官至提督九门巡捕营都司,曾孙陶鸿熙、陶鸿恩两兄弟双双以武举分别官銮仪卫治仪正、苍溪县汛把总、千总。
陶园西侧顺山一带是陶氏一门的坟茔,阔近数十亩,埋有陶源、陶仁、陶文敏、陶文政、陶怡等陶氏在明朝和清初的二十多位先祖,四周以板石、柱石装表围成,雕花镂纹悉数可见,进朝门,是一条笔直大道,两侧石马等兽躅立,有神道碑相迎,坟茔各道石柱皆有铭联。朝门石柱联:“训传后嗣挂扫坟台禁止他人堆茨草;礼告来宾勿涂字迹如违我意堕沉沦”。内拱石柱联:“古有八州今有八州应继八州都督;门栽五柳茔栽五柳俨然五柳先生”。排坊联:“抱折腰羞同栽五柳;体运甓志常惜分阴”等,各坟一字排开,正面分上中下三层,左右各分两层,各墓碑造型有制,高大宏伟,庄重肃穆。
有陶氏康熙年忠州学正淑礼续修家谱记载,明崇祯十七年,即公元1644年,张献忠军占领苍溪,陶园曾遭损坏,清顺治七年,,即公元1650年,陶怡进行过大的恢复。
民国二十年(1931年)夏,罗茂修、陶炎武、赵友兰等人发起苍溪中学部分学生和成都回到苍溪的大学生刘国柱、文景伟参加的“破除迷信大同盟”,在县城砸毁祠堂、寺庙[包括孔庙]、牌坊等“封建迷信”后,把火焰烧到苍溪县各地乡村,陶园因此而惨遭毁坏。
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夏,红军强渡嘉陵江,陶园被国民党二十九军强占为军事据点,最后在对垒的战火中毁于一旦。大火烧了近七天有余,到后来所剩无几,世人称“火烧圆明园”。
到民国三十八年(1939年)夏,我又去过一次陶园,但是,所看到的仅是陶源、陶仁、陶怡等陶氏多位先祖快被损平的坟墓,有人已开始在陶园旧址上修建房屋,东一套西一间的,而昔日的建筑基地大部分已开垦成农田。
注:刘延年,苍溪县城人,与刘国柱、文景伟等是成都大学同窗,共和国初为苍溪县歧坪、元坝、城郊等地教师,整风反右时期,被打成右派,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评反,为县政协文史员。
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在“移山填海”、“改造大寨田”、“改造万斤田 ”的群众运动中,百利坝再次改变面貌,现在,在百利坝,你只能看到裸露在庄稼地里的残砖断瓦。
下面shi 散淡书生的《我读诗礼庭》的文章博友们zai对川北苍溪县的怀远楼与散淡书生笔下的怀远楼作个比较的同时,我想,更多的是在欣赏散淡书生的《我读诗礼庭》的文章,咀嚼散淡书生带给我们的传统文化。
我读诗礼庭
文 / 散淡书生
诗礼庭是世界文化遗产南靖土楼“怀远楼”的祖堂兼私塾。怀远楼位于南靖县梅林镇坎下村,建于清宣统元年(1907年),占地1384.7平方米,是一座双环圆形土楼,它的内环楼即诗礼庭。走进诗礼庭,有一股浓厚的书香扑面而来。本文侧重尝试解读诗礼庭的题刻对联。
诗礼庭的结构特点在于有前庭后院。土楼都有祖堂,有的设于大门对面外环楼底层,外环楼走廊以内是一个露天大院落;有的在大院落中间另建方形或圆形祖堂,内外环之间是整体贯通的活动空间。但是怀远楼别出心裁的在内外环之间设置四道围墙,分割成四个空间。这四个空间左右对称,前后却不对称。左右两个空间的功能与其他土楼的大院落相同,属于整座土楼共有的活动空间,前后两个空间则为诗礼庭的组成部分——前庭和后院。前庭围墙从外环楼门厅两侧平行延伸到诗礼庭主建筑,在外环楼走廊处开有拱顶小门;后院围墙则从诗礼庭主体建筑成放射状延伸到外环楼,在外环楼走廊处也开有拱顶小门。主体建筑有两个拱顶侧门。这六个门共同的特点是:拱顶,上有题额;双扇门,门板有题刻。
诗礼庭前院侧门题额为“玉樹”、“寶田”。玉树是传说中的仙树。《山海经·海内西经》云:“开明北,有视肉珠树,文玉树(五彩玉树)。”刘义庆《世说新语·言语》载:“谢太傅问诸子姪:‘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车骑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阶庭耳。’”后以“玉树”称美子弟,喻姿貌秀美、才干优异的人。宝田,从字面上看似乎是说要爱护周围肥沃的田野。联系玉树的涵义,宝田应该暗指祖先创立的基业、所提供的良好的生活学习环境。玉树宝田,含意深远:怀远楼子孙,应成为德才兼备的人。
前庭左侧的门门板很早就毁坏了,题刻无人知晓。右侧门板上刻有“鶴福”、“旬龍”。
鹤是长寿的象征,《淮南子·说林》:“鹤寿千岁,以及其游。”鹤福是吉祥语,祝福长寿。因《易·中孚》有“鹤鸣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酒器),与尔靡之”之语,《诗·小雅·鹤鸣》有“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白鹤在九曲湖边鸣叫,声音远闻于四野。)”后世便以“鹤鸣”称修身洁行而有时誉的人。鹤福二字,便不能简单理解为长寿了。
旬龙。传说太社之神名旬龙,能辨别土壤,曾任土正官,后人们尊他为后土。旬龙又作勾龙、句(ɡōu )龙,相传为共工之子,能平水土,后世祀为后土之神。《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共工氏有子曰勾龙,为后土。”《晋书·天文志上》:“弧南六星为天社,昔共工氏之子句龙,能平水土,故祀以配社,其精为星。”为什么题刻于此,书生不明白。
仔细观察,这两扇门板大小高低一致,可是题刻位置有差异,“荀龙”高出许多。书生认为,“荀龙”这扇门是从别处移来的。诗礼庭所有侧门题额,左右对称,构成二言对偶;同一个门两扇门板的题刻,也构成二言对偶,只有“鹤福”、“旬龙”例外,这是不正常的。这里是进出怀远楼其他部分的主要通道,人员、物质包括农具、家具、谷物都由此进入各家各户,这两个门容易损坏。“宝田”门门板不见踪影就是证据——楼中人说这门很早就坏了,不知所终。从文字高低不一推测,“荀龙”有可能是“宝田”门中的门板——两门各坏一个门板,移过来凑合是合理的;从题刻内容看,也有可能是从别处庙宇移来的。
从这里穿过小小的庭院,迎面就是诗礼庭大门,大理石门框,门楣题刻“詩禮庭”三个大字,令人想起诗书礼乐。左右题刻对联:“诗书教子诒谋远,礼让传家衍庆长。(衍:丰饶富足。)”门板题刻“式穀”、“詒謀”。
诗书教子,礼让传家,是怀远楼居民的家训吧?
式穀(gǔ),赐以福禄,典出《诗·小雅·小明》:“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穀以女。(恭敬供奉你们的职位,与正直的人交往;神听到这些,就会赐福给你)”
诒(yí)谋,为子孙妥善谋划,使子孙安乐。《诗经·大雅·文王有声》:“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丰水里有芑草,武王难道没有治家之事?留给子孙深远的谋划,用以保护子孙后代)”
“式穀”、“诒谋”是宗祠常用语,表达对祖先的崇敬与感激,对子孙的关怀和爱护。
诗礼庭主体为“四架三间”上下堂五凤楼模式圆形砖木建筑。它的前半部分是门厅、四间联通式弧形三面开敞的小屋、半月形天井,后半部分是三开间堂屋,中间开敞式为“斯是室”,两边为塾师的书房和卧室。斯是室雕梁画栋,小巧精致,而对面的课室则极其简陋。这样的设计,实在有意思。
进入诗礼庭,踏过天井,迎面就是斯是室,“斯是室”金字牌匾高悬正面墙上,令人想起刘禹锡《陋室铭》名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然而命名斯是室,并不是标榜主人道德高尚。请看两旁柱子上的对联,曰“斯堂讵为游观计敦书开耳目,是室何嫌隘陋惟思尚德课儿孙。”讵,岂;,通“祗”,只,仅仅;敦,督促;课,教书讲学。对联说得明白,这里是读书讲学的场所,不是游玩之地;虽然狭小,重在以德治人。斯是斯是,强调以德治学,教育子孙作个有德之人。
斯是室两旁小室各一门一窗,门上题额为“三苟”、“二南”,窗上题额为“鳳舞”、“龍翔”;窗边有联,分别为“书为天下英雄业,善是人间富贵根。”“世间善事忠和孝,天下良谋读与耕。”
三苟,指苟合、苟完、苟美。典出《论语·子路》:“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孔子谈到卫国的公子荆时说:“他善于居家治家。刚有财产时,他说:‘实在合适了。’宽裕一点时,他说:‘实在完善了。’富足时,他说:‘的确完美了。’”)王宝楠《论语正义》如此解释:“善居室者,居其家能治也。不为奢侈,故曰善也。”“有者,有财也。苟者,诚也,信也(确实、的确)。”“合者,言已合礼,不以俭为嫌(歉,遗憾)也。”“完者,器用完备也。美者,尽饰也。”“公子荆处卫富庶之时,知国奢当示之以俭,又深习骄盈之戒,故言苟合苟完苟美,言其意已足,无所复歉也。”要旨在居其家能治,“修齐治平”之“齐家”的注脚。《礼记·大学》:“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这三苟,也是涵义深远呢。
二南,指《诗经》中的《周南》、《召南》。儒者历来极其推崇二南,孔子就说:“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论语·阳货》)朱熹《论语集注》这样诠释:“《周南》《召南》,《诗》首篇名,所言皆修身齐家之事。‘正墙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无所见,一步不可行。”二南基本主题是爱情、婚姻、家庭。具体说来,内容多为歌咏男女情感、夫妻情分、女子劳动、出嫁以及征夫劳瘁,还有赞美武士、思念父母、祝人多子多孙等内容。《毛诗序》:“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先王就是用它来经纬夫妇、成就孝敬、敦厚人伦、纯美人文教化、移风易俗的。)
二南温柔敦厚,多为房中乐,是修身齐家的教材,礼治教化的生动范例。
题额“三苟”、“二南”,可谓用心良苦。
再看“凤舞龙翔”。旧时常以龙凤喻贤才,并以“龙飞凤舞”喻得志或升迁。所谓凤舞龙翔,寄寓家族的宏愿。
对联最有意思的是“耕读”了。传统文化可谓耕读文化。耕是物质文明,是生存和求学的基本保证,读是精神文明,是修齐治平的基础。在农耕社会,这是极高的追求。
最难得的是,斯是室正堂屋架上有两处书卷式饰物,分别镌刻对联:“月过花移影,风来竹弄声。”“琴书千古意,花木四时春。”反映的是文人的雅趣。
诗礼庭侧门题额为“龜畫”、“龍圖”,龟画龙图即龟书龙图,也就是河图洛书——不说“龟书”“龙图”,似乎是出于音韵上的考虑(书,平声;画,仄声。)——《易·系辞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竹书纪年》沈钧注:“龙图出河,龟书出洛,赤文篆字,以授轩辕。”河图洛书是古代儒家关于《周易》卦形来源及《尚书·洪范》“九畴”创作过程的传说。河,黄河。洛,洛水。据汉儒孔安国、刘歆等解说:伏羲时有龙马出于黄河,马背有旋毛如星点,称作龙图,伏羲取法以画八卦生蓍法;夏禹治水时有神龟出于洛水,背上有裂纹,纹如文字,禹取法而作《尚书·洪范》“九畴”。八卦文化,影响中国数千年;洪范九畴,顺应天理——题额意义深刻。理想的社会,应该是和谐圆融的世界吧?
右侧门的题刻“植桂” 、“培蘭”。旧时以兰桂喻子孙,培兰植桂指培植人材。如果说这题刻点明诗礼庭的用途,左侧门的题刻则对学子提出要求。
左侧门的题刻为“種德”、“鉏經”。种德即布德,施恩德于人。施恩行善,着眼点也在于德。鉏(chú ),农具,借指耕作。读书如耕作,若要收成好,须得深耕细作。意在勉励子孙刻苦攻读儒家经典。
与前庭对应,诗礼庭后院侧门也有题额,曰“謝草”、“鄭蘭”。
谢草即谢池草。典出谢灵运《登池上楼》:“池塘生春草……”相传作者与族弟谢惠连非常友爱,此句系梦见惠连时所作,后人便以“谢池草”来比喻兄弟之情。如明朝何景明《除夕和以道怀弟之作》:“相怜谢池草,明日又春华。”谢池草又作谢草。如清张廷潞有“莱衣爱日春方永,谢草关情梦未安。”的诗句。如果说“世间善事忠和孝”强调忠孝,这里则补充友悌,即兄弟情义。
郑兰用郑穆公典。《左传·宣公三年》载,郑穆公名兰,其母“梦天使与己兰”,“文公见之,与之兰而御之。生穆公,名之曰兰。”后来“穆公有疾,曰:‘兰死,吾其死乎。吾所以生也。’刈兰而卒(有人无意割掉兰花,郑穆公就死了)。”郑穆公因兰而生,因兰而死;赏兰爱兰,品行如兰。后人用“郑兰”赞美品质高贵之人。
书生曾收藏祠堂通用联,其一曰:“室有余香,谢草郑兰窦桂树;家无长物,唐诗晋字汉文章。”(窦桂树:五代时燕山窦禹钧生五个儿子,相继成材。冯道赠诗曰:“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椿一枝老,丹桂五枝芳。”)挺有意思的。
这里门板也有题刻,分别为“善教”、“嘉猷”,“戩穀”、“凝祥”。
善教即“美教化”(《诗大序》)。善,美好;教,教化。
嘉猷(yóu),(治国的)好规划。《书•君陈》:“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孔颖达传:“汝有善谋善道则入告汝君于内。”蔡沉:“言切于事谓之谋,言合于道谓之猷。”)
戬穀(jiǎn gǔ)尽善。《诗•小雅•天保》:“天保定尔,俾尔戬穀。”朱熹《诗集传》:“闻人氏曰:戬,与翦同,尽也;穀,善也。”戬穀一说指福禄。毛传:“戬,福;穀,禄。”书生由“凝祥”取朱子的说法——“戩穀”与“凝祥”构成对句,均为动宾结构。
凝祥,所谓凝祥聚瑞,凝聚祥瑞之气。
读完诗礼庭,书生为创建者的苦心深深折服。你看怀远楼大门上大书“懷遠樓”三个大字,大门两侧有对联:
怀以德敦以仁藉此修齐遵祖训
远而山近而水凭兹灵秀育人文
上联说凭借道德仁义,遵循祖先训示,修身齐家,修习治国平天下的本领,下联既赞美山水环绕的环境,更强调依恃天地灵气山水精华推广礼教文化,可见“怀远”虽有怀念祖先之意,更在教育子孙胸怀远大志向,以道德教化为最高追求,完善自我,服务社会。
再看大门两侧纹饰大字“壽福全祿”,特有意思。记得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排列,迷惑沉吟之时,一位刚要进楼的当地少女朗声道:“福禄寿全!”福禄寿全为何这样左右穿插排列?留一个悬念,让诸位想象吧。
2008.08.24 .
怀远楼题撰一览
南北怀远楼何其相似
【附录一】关于“三苟”
有人认为“三苟”指《荀子·不苟》中“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
《荀子·不苟》:“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故怀负石而投河,是行之难为者也,而申徒狄能之;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山渊平,天地比,齐秦袭,入乎耳,出乎口,钩有须,卵有毛,是说之难持者也,而惠施邓析能之。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盗跖贪凶,名声若日月,与舜禹俱传而不息;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故曰: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
苟难如申徒狄之辈怀负石而投河之行,苟察如惠施邓析之言,苟传关乎盗跖诸辈之传,君子所不为也。
“苟难、苟察、苟传”,则三者为君子所不贵,为什么?因为不当,“非礼义之中也”,而君子“唯其当之为贵”。所谓当,即合乎礼仪。
如果“三苟”指“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则应当是“三不”,而非“三苟”。
有人认为三苟指苟简、苟进、苟免,也不对。
苟简,草率而简略。《庄子·天运》:“古之至人……食于苟简之田,立于不贷之圃。”
苟进,苟且进取,以求禄位。贬义。贾谊《惜誓》:“或偷合而苟进兮,或隐居而深藏。”王逸注:“言士有偷合於世,苟欲进取以得爵位。”
苟免,苟且免于损害。《礼记·曲礼上》:“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孔颖达疏:“若君父有难,臣子若苟且免身而不鬭,则陷君父於危亡;故云毋苟免。”
苟免赞高人隐士,儒者所不取;苟免苟进为君子所不齿。要是“三苟”指苟简、苟进、苟免,则进不了大雅之堂。
【附录二】
2009年4月6日书生游览天宝洪坑,见戴氏三房宗祠大门上镌刻“河图”“洛书”,是为诗礼庭“龟画”、“龙图”系龟书龙图、也就是河图洛书之佐证。
2009年4月11日随“福建土楼,故里南靖”采风团到长教,再探诗礼庭,发现“旬龙”门板移到“宝田”这一边了。
散淡书生笔下的怀远楼在福建南靖县的乡下,而刘延年笔下的怀远楼在川北苍溪县乡下,两地远隔千山万水,为何几近一样?福建南靖县怀远楼始建时间远比川北苍溪县怀远楼晚五百余年,可以说是仿川北苍溪县怀远楼造,那么,是谁如此有心仿造?查苍溪县民国续修《陶氏宗谱》与民国十七年修《苍溪县志》,知道苍溪县陶氏十七代人创办、继承和发扬的“景武门”即景武拳房是很有影响力的,明、清、民国三个朝代的朝廷、省、府、州的不少武术大师[侍卫官],包括少林、武当、峨眉等派的不少传人最初就是在“景武门”即景武拳房学艺,或他们本就是武术界高人,要么在“景武门”即景武拳房收徒传艺,要么因一时落难而寄身于“景武门”即景武拳房。关于“景武门”即景武拳房请参看本博《从景武拳房女杂工一武当女传人一红军高级女将军》[1—8]。难道是清末有人在川北苍溪县“景武门”即景武拳房学艺或传艺后,了解了川北苍溪县的怀远楼回到或去了福建南靖县,后来仿造?或许有如此可能,比如,武当派传人李德源因避难,清末自山西太原府逃到川北苍溪县寄身在“景武门”即景武拳房传艺多年,传艺给“景武门”即景武拳房的女杂工何子友,使其成为武当太和门第十二代传人。而李德源之兄李德贵清代光绪初年是两江总督,据说后来隐居在福建乡下。难道是李德源把川北苍溪县的怀远楼带到了他兄李德贵处,只是在建造中与当地民族文化融为一体?当燃,也或许另有如李德贵似的人,不得而知,真是扑朔迷离啊!有待考证。
只可惜川北苍溪县怀远楼毁于一旦,而福建南靖县怀远楼幸运保留下来,且成为世界古文化遗产.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历史的悲哀,还是川北苍溪人的悲哀,抑或是陶园人的悲哀呢?!
注:请<我读诗礼庭>作者散淡书生与我联系,我很想与你就南靖县怀远楼作更进一步的探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