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送给老妈的真丝衬衫、围巾、以及一顶精致的凉帽,均被她否定。最终这个母亲节,以小小的二百元钱,算做她的节日礼物。
印象之中,似乎永远都有老爸的身影。拖着中风后半身不遂的身子,一瘸一拐,慢慢地走在黄昏。他的大背头,永远黝黑发亮,纹丝不乱。
自打记事起,老爸似乎就不太喜欢我。哥哥帅气懂事,自然讨人喜欢。弟弟是老小,天真可爱,老爸自然更加喜欢。唯独我这个老二,生在农村,长相丑陋,还不好好学习,于是挨打也就不稀奇。
“爸爸”,这个定格在25年前的动名词组,如此尘封;以致这个简单的口语,总是25年后一旦想起即泪眼婆娑。此刻,独自端坐在电脑前,依然有如做梦一般。我多么希望一觉醒来,推开客厅门,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喝茶,高高大大。
《长江七号》里小狄闻听父亲的死讯,哭着自己说我要睡觉了,这是一个梦,明早梦醒了爸爸就回来了。这个镜头就是当年的自己,不过这个梦,似乎注定这一辈子。
留存的记忆,竟然不是太多。老爸曾戴过的一块罗马表,随着几次搬家,也早已踪迹皆无。每到大年跟前,哥几个和妯娌几个,总爱翻弄那些老相片。那些黑白的,边角有些花纹,甚至早已卷曲的照片里,年轻的老妈,帅气的老爸,总会让我们感慨良久。
庆幸的,还有尚存的几张信纸,老爸笔书的七言绝句,字体苍劲有力。那里,有爸爸和他的哥们,和他的父亲母亲,一大家子的悲喜离合。
年轻高大帅气的父亲(175CM,在六、七十年代绝对是大个),最终30多岁即患上家族性高血压,直到后期中风,半身不遂。母亲常说,他年轻时候脾气不好,两人经常吵架,甚至打架,以至于后来三番两次要甩掉母亲和我们哥仨。可是得病之后,换了个人似的,也不闹了,也不吵了,凡事乐呵呵,每天只是上班、下班、喝茶、溜达,啥也不再管,也再不曾拌嘴打架。母亲轻声嘟囔着,声音低沉下来。
我恍惚能够感受到当时的父亲,因为缠身难言的病痛,竟改变了他的性格。但在最后的时光里,他是否真正快乐?在最后一刻,是否仍有什么放不下?
老爸是在大年三十早晨突然病发离去,半字未曾留下。因此,家里多年春节不放鞭炮,不去期盼过年,只因那饭桌上少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那时我正高三,并不曾体味太多的痛楚。直到后来我也做了一个父亲,直到多年以后在梦中痛哭流涕,才深深领悟“少年丧父”之憾痛。那是山崩地裂。
如今我的儿子即将成年,18岁的少年一谈起他的爷爷,总是充满了景仰和疑惑。有时候,真想吃碗他老人家下的面片,劲道鲜美,口齿留香,而这,已经成为今生梦里最大地奢侈。
我其实是个彻头彻脚的无神论者,却仍天真的期望,老爸若在天有灵,他老人家一定会听见他二儿子的祝福。是不是,老爸?
(15.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