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燕
   
  1984年6月，我从苏州大学物理系调到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当时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学前教育研究室有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援助项目，项目主任是南京师范大学校长归鸿教授,副主任是教育系系主任鲁洁教授和学前教育研究室主任赵寄石教授。

  联合国儿基会援助的第一期项目50万美元，从1982年到1984年，我国政府配套50万人民币。幼教楼就是用政府配套的人民币建造的。幼教楼经常迎接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官员的检查。检查前，鲁洁老师和赵寄石老师会召集我们开会，鲁老师布置工作时气定神闲，面面俱到，有分工，有检查。赵老师从专业方面进行补充。归校长对儿基会项目是很重视的，重大场合必定到场，对鲁洁老师有求必应。儿基会官员对每次检查都很满意。鲁老师、赵老师的人品、专业水平、南师大联合国儿基会援助项目的进展及援助设备使用情况与发挥的效益，都给儿基会官员留下极好的印象。儿基会官员“破天荒”地答应给南师大第二期项目，从1985年到1989年，援助35万美元，其中23万美元援助教师出国培训考察；12万美元援助设备图书。为什么说“破天荒”？因为当时有规定，一个单位只能接受一次儿基会援助。南师大有第二期项目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

  1985年春天，我和王晓柳去北京参加援助计算机设备谈判，当时鲁洁、赵寄石、屠美茹已在北京。她们仨人准备去美国考察美国学前教育近况。我们5人一起坐教育部的轿车进了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驻华办事处，我第一次参加那么高档次的设备谈判，第一次喝到咖啡，给我们倒咖啡加糖的是一位印度人。

  1989年10月，“幼儿教育国际研讨会·89中国南京”在我校南山专家楼举办。这是鲁洁老师和赵寄石老师共同谋划的成果，会议主要议题是幼儿园课程的研讨与改革。这是南京师范大学自主召开的第一次国际会议，学校高度重视，张伯荣副校长亲自负责后勤。

  最忙的是鲁洁老师和赵寄石老师，她俩既是南师大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援助项目的负责人，又是这次幼儿教育国际研讨会的召集人、负责人。从召开这个国际会议的创意开始忙碌，发出邀请信，收到回信后整理参会代表人数、国籍，决定国际会议是否召开。决定召开后，会议日程安排，会场安排，展览布置，又一大堆准备工作。国际会议准时召开前，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驻中国官员，经贸部、教育部有关领导，江苏省教委领导，外国著名幼教专家，中国著名幼教专家，台湾参会代表团......方方面面都要兼顾。她俩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非常了不起，当年鲁洁老师六十虚岁，赵寄石老师六十多岁了。

  国际会议安排海峡两岸联欢晚会，金陵饭店一楼大厅100人自助餐，座无虚席。钱叙生、李佩明负责摄像，我负责照相。联欢晚会准时开始，预先准备好的发言一一继续，归鸿校长、台湾参会代表团团长，赵寄石老师。晚会还安排了北师大祝老师和她在台湾同样搞幼教工作的侄女的共同发言，共同发言骨肉情深，场面感人。突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我们听蒙了，由于摄像、照相的原因，我们就在学校领导身边，当时校党委书记冯世昌问：“这是谁？怎么回事？”经过了解，很快得知这是一位台湾官方派出人员，他是来监视这次会议的，他临时要求发言，搞了个突然袭击，其实早有预谋，台湾官方派出人员的发言反共、闹分裂、火药味十足，会场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让鲁洁去反击！”冯书记迅速地说，并交代一定要说清楚几点，一张纸条迅速传递给了鲁洁老师。台湾官方派出人员终于讲完了他的话。“下面”，会议主持人说：“请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援助南京师范大学项目副主任、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主任鲁洁教授发言！”鲁老师只有几分钟的准备时间，她沉稳的阐述了台湾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祖国必将统一的大势，共产党与国民党的较量与合作，海峡两岸幼教工作者的交流及团结，鲁老师那铿锵的语调，有理有利有节的反驳，激起会场上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如同拨开了乌云，会场重新回到了刚才那热情洋溢的团结的愉快气氛。当鲁老师刚离开话筒，“发言结束，联欢开始！”主持人不失时机的宣布。我想，这也是冯书记的安排吧，不给台湾官方派出人员任何空子再钻。联欢开始，气氛达到高潮！

  “幼儿教育国际研讨会·89中国南京”圆满闭幕。

  援助设备归属是联合国儿基会，援助设备管理模式要求严格，联合国儿基会规定：援助设备不准用于创收；借用援助设备，要有项目负责人签字同意批准。援助设备有摄像机、照相机、幻灯机、编辑机、播放设备、复印机、胶印机、暗室设备、汽车、钢琴、无线话筒、计算机和缩微系列设备等。有人提出利用儿基会设备创收，鲁老师不为所动。借出条必须由项目负责人鲁洁老师签字同意批准，鲁老师严格执行规定。我负责援助设备借用，得罪了不少人，鲁老师知道后对我说，“以后你不要当面拒绝他们，你让他们去找我，得罪人的事情我来做。”

  为了扩大发挥儿基会援助设备的效益，教育系系主任鲁洁老师成立了教育系电教室，儿基会援助设备从服务学前教育专业扩大到为教育系服务，后来又扩大到校办及学校其他院系服务。

  有一年年底，联合国项目还剩余好多经费，鲁老师说，都买复印纸吧。我们把钱都买了复印纸，堆在幼教楼的纸库里，堆得都快接近天花板了。元旦过后，复印纸涨价了，涨的幅度还挺大，我们开心啊，都夸鲁老师好有先见之明，我们可“赚”了好多复印纸啊。

  援助设备归属是联合国儿基会，第二期援助项目1989年结束，五年以后，1994年援助设备由我校设备处接收管理，编上国有资产固定编号，继续由教育系使用。鲁老师逐步不再管这一块了。

  1990年到2000年，我和鲁老师住在剑阁路同一单元不同楼层，鲁老师把她的一把教科院信箱钥匙交给我，我经常给她带东西回家，我很感谢她对我的信任。鲁老师的孙女和我儿子同岁，鲁老师对我说，“小孩子，最重要的是要培养好的行为习惯”。

  2020年12月25日鲁洁老师因病逝世，教科院工人童乃发在“教科院离退休群”里发了悼念鲁老师的一段发自肺腑的话。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电话联系他，童乃发告诉我，2000年他心膜炎在胸科医院住院，鲁老师在寒假春节前还去看他。2006年，他胰腺炎在省人民医院住院，鲁老师也去看望过他。童乃发说，“我讲到这里心里很难过。”这是真情的流露。我知道，鲁老师对童乃发是有恩的。20世纪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大门打开不久，知识急需更新，经常有老师整本书整本书的送来要求复印，那时因为有儿基会项目，复印都是免费的。收发室的童乃发同时兼职复印，他经常晚上加班加点，很辛苦但不叫苦，鲁老师看在眼里。后来鲁老师帮童乃发把在插队时娶的农村老婆调到南京，这样他的两个儿子的户口也迁到了南京。童乃发对鲁老师的事，一定是尽心尽力的完成。我觉得这体现了鲁老师对普通职工的关怀。

  有幸和鲁老师的人生轨迹相遇相交了十几年，鲁老师是教育大家，也是有卓越领导能力的双肩挑全才，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官员都能“破天荒”的给南师大第二期援助项目，鲁老师的人格魅力可见一斑。南师大感谢有您，敬爱的鲁洁老师！
                                        
                            钱小燕
                            2021年1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