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
真实的幸福 2019/4/5 18:54:00 浏览:10
" 你好,你呼叫的用户已关机,请你稍后再拨,SORRY……”忍不住又拨一次爸爸的电话。稍后再拨,稍后是稍多久能拨通?
爸,去年的今天,你熬过了艰难的三个月,终于解脱,自由了;妈妈的煎熬也打上句号。记得我接到大舅的电话,并没有像人家的女儿那样嚎啕大哭,而是请好假,调好课,收拾点衣物,奔丧,进了大门,也没有晕厥过去,而是很麻木似的认定现实,直到叔叔们打开棺木的瞬间,触摸到你冰冷的脸,突然泪就涌出来,喉咙里也咳出血来……
第二天似乎很阴冷,貌似下了些雪,接下来几天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挑拣出殡的日子有点久,隔了8天,家里规矩很奇怪,比如7个礼生8个拜铺,我是“开唐”要哭拜两个多小时,按道理是要哭得死去活来,而且要哭得人家看得见的悲伤,这对于我来说太难了,我只好金刚跪坐,在乱七八糟的哀乐不是哀乐的鼓号队吹吹打打中默默地替爸爸你叨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算是替你超度:爸爸,你解脱了, 你自由了,你不再可怜受折磨了!
出殡当天,天放晴了,上山的路因此不难走了,大家说你是有福之人,顾及后人,但繁琐的俗礼一来,我倒反像个看热闹的人——比如有请代哭的,有假模假样做吊唁的,于我是麻木的 ,但想想叔叔过世时,你不是也让我们付20元请哭吗?——场面上的东西不能少,而我是最不会讲场面上的东西……
到晚上“唱通路”时,记得弟弟在摇招魂旗,我们围着烧纸钱,我说不用一堆烧,分开烧,话没说完,长子堂弟正放鞭炮,突然一个鞭炮炸响蹦在我的右脸颊上,我吃了一惊:难不成爸爸你怪我多嘴了?
七月,中元节,我和弟弟回去,给你上坟,坟头青草生,我们收拾一通后,上香火,鸣鞭炮,以告慰你在天之灵,而奇怪的是,一个鞭炮炸响又蹦在我左脸颊上了:难不成,爸爸你左右开弓教训我的不孝?
我忏悔,我不孝!
我不孝——在爸爸你最艰难的最后三个月里,我们都不能在你身边,只有妈妈陪伴侍候(虽然还有嫂子),何等艰难!何等凄凉!我们急急忙忙回去两次,又急急忙忙返回, 元旦有三天假都没回去看你最后一眼,只因为感冒发烧!更因为妈妈说前一星期你还可以吃一碗饭,以为你可以等我放假,谁知道2号你就撒手走了,后来才知道这是你回光返照,想来你最后扫视一眼这个人世间是多么失望啊?!临终的关怀啊,永远欠您了,爸爸!
我不孝——当你熬得难么艰难,吃一点一点东西都要咳半天,喝点水呛到,有话不能说,有气不能喘,胸口又痛疼,天寒地冻,卧床难起……终于解脱,我好像不是伤心而是有点放心:爸爸,您终于解脱了!您终于不用受罪了!但有几个女儿会这样没心没肺啊?是像庄子妻子离世他鼓盆而歌?读书读蠢了吧?
我不孝——有一次横过您而伤你心!那是我结婚那一年,因为您妈妈吵架,我听信妈妈片面之词,误解了您,以为您真的还和您年轻时的恋人“有来往”,大把年纪“为老不尊”,而横了您,惹您勃然大怒……其实,您为了奶奶,为了这个家,放弃您自己的选择,而和妈妈凑成夫妻,任劳任怨,省吃俭用,抚儿育女,一辈子做过一些大事,也吃过太多苦头,最穷的时候,抽一包9分钱的“经济烟”,也会和精打细算才能过活的妈妈拌嘴,一辈子过来,到后来才老来夫妻,相濡以沐,实在不易!我有什么资格来评判你们青年时的是是非非?对吧,爸爸,我错了,对不起!
那两个鞭炮是您教训我吗?
——我情愿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