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四新先生是海兴学兄的哥哥,这是我自蒙塾启学时就知晓的。“近邻胜过远亲”,流传至今的古话总有其为大家认可的理由。我家在黎里下岸庙桥弄口东街面,出门左拐即为庙桥弄,入弄南行不到六十米,走过四家宅门,第五家即是姚家。上世纪五十年代,淳朴的邻里亲睦观念是沁滋心腑的,即便是懵懂幼孺,相互照面都会以“阿哥、阿弟”“阿姊、妹子”称呼对方,穿弄走巷的漫行,对于彼时的孩子而言,可算得一奢侈的游玩项目啦!几度穿行庙桥弄,碰到隔壁陆家宝珠大姐,总目视而呼“宝珠阿姊”;偶或也会看到海兴哥四新,儿时的他,个子就长得高大,估摸着比他弟弟高出一头,就这点,我总心生困惑:同样间隔六七岁,我大哥振麒比我高不了多少,可四新阿哥却较他弟海兴高不少!思考许久,取对照法,我将个中缘由主要归结为平时运动量的强弱和运动频次的多寡:振麒喜静,不大运动,自然发育迟缓;据我对海兴的观察,平时动静相得,想必他哥四新也爱运动,个子自然就往高处长了。打了照面,在高我许多的四新面前,我往往抬头看他,认真地道一声“四新阿哥”,此刻,四新脸上便会满是笑容,高兴地回应着“嗳”!望着他那微胖的脸庞、因笑而眯缝了的双眼,我就会将他与弥勒佛联系起来!姚先生的大名呼为“四新”,这在我,是明白无误的,而确切地呈现于书面语言,我也一直自以为明白无误的:由他弟海兴之名可知,姚家昆仲当然以“兴”相属,从而寄托父辈祈望后嗣雄强睿达、兴隆门户的心愿,这跟我家六兄妹中的四位同以“振”字立名(我最初名“振麟”,因嫌笔画繁复,改书“振林”,沿用至今)的缘由是一致的,都发端于老百姓祈求国泰民安、族裔兴盛的美好而良善之心源;姚家三兄妹,绕膝于父母之前,海兴昵称“九弟”,其姐文英呼“八妹”,我揣测,这是据长幼排行而呼之,可能四新阿哥生年排序第四,父母一定会以“四弟”的乳名呼他(现由先生胞弟海兴学兄对我的揣测作了至为信实的纠正:四新先生排行第六,庙桥弄人称他“姚弟”),那么,其学名当然应大书“四兴”二字,甚或,我还以“海兴”之“海”字,小聪明地认为,在学生花名册上,或许应写着“姚泗兴”的大名哩!难不成,姚家的原籍在山东,抑或是浙江?直至两天前,看了先生的爱女芸竹女士含泪泣血的悼父长篇,方晓:因卜卦八字缺金,父母给先生起学名曰“思鑫”。思鑫,积淀着父母念兹在兹的爱怜之心;四兴,洋溢着同胞情系一脉的和悌之意;四新,焕发着青阳朝气蓬勃的振奋之气——无论何者,皆显示出中华文化浸润于先生躯体气血的精神特质!
朱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