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寒衣节了,不知不觉想起了父亲,父亲给予我的精神财富,是我一生取之不竭的力量。
这辈子作父女,是一次不可复制的缘,下辈子不知能不能相见。一想起这,便泪如雨下。
父亲站着是山,躺着是岭。 我从小崇拜父亲。随着年龄的增长,幼时的膜拜渐渐被厚重的亲情代替,但父亲的一言一行仍是我的高标,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我的人生观、价值观。
父亲敏于行,讷于言。作为儿子,他对祖母百依百顺;作为兄长,他对姑姑疼爱有加。他总是说:一个人连亲生父母和同胞兄弟姐妹都不亲了,这世上还能对谁好?我便知道了“血浓于水”的道理。
我们姐弟三个,小时候,父亲经常给我们开家庭会。儒家的“仁义礼智信”便在家庭会议中源源输入我们的头脑。新鲜的类比,浅显的语言,那些质朴的道理就植根在我的心田了。比如:他教育我们友爱相处,讲“国有大臣,家有长子”,让我知道作为长女应该担负什么样的责任。嘱弟妹们尊重我,就大谈“烧火棍还有个大小头”呢。他教育我们尊重长辈,因为一来父母给了生命,并抚养长大成人;二则父母为家庭为社会做出了贡献;三嘛,父母把生产经验和生活经验传给了我们。原话我是记不清了,但这个意思我是深深刻在心里。
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我,也没批评过我,可不知怎么回事,小时候怕他怕得要命,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他的话就是“圣旨”。记得小时候贪玩,不爱学习。父亲说:“有本事挣多少钱,买多贵重的东西也有可能被小偷惦记着,但你要学了知识,学多少,小偷想偷也偷不走啊。”当时我们笑了,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糊里糊涂结束了学生时代,我参加工作了,去一所学校任教。临行前,父亲语重心长地告诫我:“给学生一滴水,你就要有一桶水。教错一点,就是教错了几十个学生,那叫误人子弟!”他要我学习学习再学习,这个习惯直到现在,我受益匪浅。工作至今,几十年间,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考试,我都轻而易举夺得好成绩。
当时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学生落下了一半的课程。看到个头比我还高的学生,父亲生怕我压不住课堂,他对我说:“刘兰芳的评书为什么大伙都爱听?有文化的、没文化的,年老的、年轻的、年少的都抱着个戏匣子,顾不上吃饭。这就是艺术!凭语言就把 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讲课同样是一门艺术,讲得好,就抓住了学生的注意力,讲得不好,学生没兴趣听,就要上课睡觉了。搞不好,学生会把你轰下讲台!连家长都会赶出你去。”听了父亲的话,我每一节课都精心设计,从分析教学重点和难点开始,设计教法,设计台词,甚至课堂意外情况也构思进去,时间不长,我所任班级在全乡统考中获第一名成绩。父亲从不和别人谈及家事,却不住口地向他的同事炫耀我的教学成绩,这是我从别人对我赞许中知道的。
父亲告诉我:“老师和别的职业不同,玩不得虚假和心眼,要实心实意、千方百计地教会学生,不管用什么方法,教会为止。庄稼话叫‘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于是,我不断研究教法,积极教改,把个人工作中的得失一点一滴记录下来,作文创新教法得到了好评。1991年撰写的教育论文发表在了《河北教研》上。当父亲下班,看到我的论文时,惊喜得爱不释手,那千字的豆腐块父亲看了很久很久,也许父亲是一个字一个字研判着读下来的,要么就是不知读了多少遍。一连好几天,他都捧着看,我都不好意思了。很多年后,我才体味到父亲的良苦用心。他是那么在意我的进步,是那么在意我的成绩。他无声的行动鞭策着我向更高的方向努力。
因为教学成绩突出,领导要求我公开教学,观摩的同行、领导数十人,我心里惴惴不安。父亲故意轻松地说:“怕什么啊?你就当他们什么也不懂,谁也不如你。”说也奇怪,听了父亲的话,就像打了一针镇静剂,“噗噗”乱跳的心居然平静下来。到那天,我完全沉浸到讲课艺术里了,早忘记了下面那些专挑毛病的行家里手。
雨季到来了,我把学校危房当笑话讲给家人听,父亲一直都没说话,沉默了许久,严肃地对我:“如果发生危险,要先保护学生,你别自己急着往外跑。”一瞬间,我明白了,我是老师,是大人,有责任有义务保护学生的安全。这是一个老师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很多年过去了,父亲的话一直印在我心上,我越来越懂了,当年的我,是多么幼稚,怪不得父亲总是对我同事说:是孩子看孩子啊,请大伙多多帮助。他该有多少不放心!所幸,我在父亲有力的护持下,迅速成长起来,是父亲,托举我向理想飞翔。
父亲常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告诫我们以实力取胜,凭真才实学挣饭吃。时至今日,我们都不会溜须拍马,但我们活得安,睡得稳。前几天在新华网看视频《母亲在路上》,是追思王光美同志的片子。王光美是我最欣赏的女性,这个集才华与美丽、集高贵与淡然于一身的传奇女性,曾是我心头的一盏灯,在我踽踽独行于漫漫长夜时,给我鼓励和信心。片子中她讲道:她被批斗后,曾产生过自杀的念头,当她拿起药来时,刘少奇同志只说了一句话:不要自己下结论。就是这句话,不仅打消了她轻生的念头,也陪她捱过了十二年的铁窗生活。可见,语言有神奇的力量,她是战胜困难的武器,特别是信任的人所说的话。
父亲的话无疑是良药,给了我信心和力量,在无数个挫折面前,父亲往往言简意赅,便轻易化解了我心中的苦闷、难题。父亲的人格魅力直接影响了我。因为有父亲的宠溺,我如小鸟恋巢,常常忘记自己是出嫁多年的女儿。
曾拥有的幸福,一去不复返了。父亲离开我五年多了,但他的话我一直放在心上,坚定不移地踩着他的足迹,继续我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