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万老师的学生是在1999年,当时还是大三的我作为华师物理系理科基地班保送生进入武汉数学物理所进行学习。在考察了三个专业后,果断选择了电离层物理,因为自己不喜欢量子力学的不确定性,也不爱摆弄仪器设备,大学实验课不知道怎么混过来的。面试那天,心情忐忑,毕竟老师是所里的学术委员会主任,然而面试过程简单轻松,万老师全程和蔼可亲的面容给我和栾晓莉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我的科研生涯是从万老师给我的一篇Buonsanto电离层暴的综述文章开始的。万老师应该是国内从事电离层暴研究最早的几个学者之一。最初我的开题报告得到了老师的肯定,心里非常高兴。然而电离层暴研究入门容易,深入难,因为其复杂多变的形态和机制。当时实验室观测条件一般,只有一台测高仪和正在发展中的一维和二维模式,很难做出突破性成果。于是科研热情高开低走,一度萌生出国念头,后在万老师的耐心开导下决定扎根实验室做出好的成果。科研是艰苦的,但实验室生活是欢乐的,在物数所呆的那几年是最难忘的几年,难忘的是在万老师这个大家长的带领下,实验室师生关系融洽,亲如一家。那个时候万老师经常组织大家出去活动,武夷山,重庆,三峡,南昌都留下了珍贵的照片。老师还组织大家骑自行车环绕东湖,一直骑到武汉台站,并现场讲解测高仪测量电离层的原理,老师还经常参加所里的排球比赛,亲自担任拉拉队长,每年年终大家都会聚餐一次,每次刘立波老师都会喝得满脸通红。可惜那段日子已不再有,每每和毕业的师兄提起武汉的日子,都会滔滔不绝的回忆当年的每一个细节。
04年因科学院内部学科调整,跟随万老师来到北京。科研上稍稍有了点起色,因为前一年万圣节磁暴中电离层暴研究有了些新的发现,整理了科研结果投到了JGR和AG杂志上。当时JGR给的意见是大改,AG是小改。因为毕业着急文章,我放弃了JGR保AG,当时老师知道后非常生气,说为什么不好好改改往JGR投。当时对审稿意见处理没有经验,最终还是放弃了JGR。现在看来那是极大的失误。那篇文章后来成为我少数几篇引用率最高的文章之一,如果发表在JGR上,影响会更大一些,特别是暴时F3层的发现,应该是首次观测并提出,但由于未发表在JGR上,影响小了很多。万老师具备敏锐的科研嗅觉,而这种敏锐性是他经过长期的思考和实践获得的。06年毕业留所做博后,09年上副研,13年上研究员,期间获得了一些奖项,但也有遗憾,每每关键时刻,万老师总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为我多次修改答辩的ppt,这种关爱是我当了老师之后才能体会到的那种对学生的一种爱的倾注。再之后,万老师变得越来越忙,我已经很难见到万老师身影,万老师已经从我的万老师变成了整个空间物理的万老师。我曾和师兄聊过,万老师如果不来北京,就没那么忙了,可能当不了院士,但一定会健健康康的活到八九十岁,但是如果万老师不来北京,就没有今天中国电离层中高层大气物理迈向国际水平,就没有今天行星物理的茁壮成长。
14年开始跟随万老师做三亚非相干散射雷达项目,当时万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愿不愿意参加非相干散射雷达这个项目,说实话,非相干散射雷达对我来说是未知的全新的方向,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但是一看到万老师便立刻有了力量。我相信很多学生的感觉跟我是一样的。非相干散射雷达是国之重器,是整个空间物理地基探测的支柱设备。万老师为这个项目投入了极大的精力,从科学目标到技术方案到实验模式设计,无不倾注了他大量的心血,当然宁老师的付出也很大。项目经过多次评审和答辩最终于2015年在基金委成功立项。立项后,为了进一步优化雷达指标,万老师领导整个团队同雷达研制方进行了多次艰苦的谈判,最终优化了设计方案。2017年万老师不幸查出患癌,不得不退居幕后,但仍然十分关心雷达项目的进展,期间还提出了子午二期三站雷达的核心设计思想。直到今年三月,万老师仍然通过微信对三站雷达提供宝贵的建设性意见,我们又听到万老师那熟悉爽朗的笑声。那个时候,我仍然相信万老师会很快好起来,重新回到他所热爱的事业,在办公室等着我们一个一个排队去请教,给你讲ppt中的不足之处,这种情形曾在我梦里出现。
对我来说,万老师是一座山,默默的支撑着我,对我来说,万老师没有离去,他只是在另一个世界指引我们继续前进,继续他未竟的事业,他为此奉献一生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