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和父亲的感情有点怪异,也许父子之间不如母子之间那样来得亲密,不记得曾和父亲开过玩笑,也似乎没有过深入的谈心,这辈子更没有亲口或书面对父亲说过哪怕一句“我爱您”,中国的传统教育让父子之间横亘着一道长幼尊卑的屏障。
小时候最害怕也最痛恨爸爸的巴掌和板子。我这个年代的人可不是在和风细雨的柔和教育下长大的,棍棒教育拳脚伺候那是家常便饭,经常挨揍自然也就扛慥,挨完打表完决心,眼泪一抹鼻涕一甩又转身出去和小伙伴们干些个上树掏鸟下河摸虾爬女厕所围墙盯澡堂子门缝之类的勾当,当然也少不了拉帮结派打架伤害,自然成绩也就来得不是那么好看(我们那个时候的老师凡是不及格的成绩都用红墨水书写,还喜欢在后面加上几个醒目的惊叹号,生怕家长文化水平低注意力不够集中似的),所以一旦成绩单上飘红严重,又或者惹祸被内奸告密,再不然自己的脸上挂彩衣履破败,就明白等待自己的首先是妈妈随手几个“毛栗子”再加上爸爸正式的皮肉教育。挨打算不了什么,我们那帮小伙伴享受的都是同样的家庭教育方式,彼此也偶尔交流一下逃避的方式和作弊的技巧(这个挨打是很有讲究的技术活,同样的错误有时候三、五下就过关了,有时候挨了好几十下家长还在愤懑难平意犹未尽,这里就不展开讲述了)。但是,爸爸揍我却显得很民主、很艺术,也更让人揪心难过……(写到这里,久违几十年的凉飕飕的感觉再次从背部升起)
长大后我做了父亲,印象中只教训过女儿一次,还是用的手掌,结果女儿迄今还忿忿不平,指责我使用家庭暴力,伤害她幼小的心灵,唉,90后啊,真是过于幸福了。搁我那个年代,挨上几个耳光再踹上几脚我连眼皮都不带眨,太小儿科了。后来我总结了,父亲在体罚儿子方面绝对是个心理战的高手,让你皮肉不堪心理恐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只乞求赶紧打完完事,压根就不让你有逃避专政的侥幸企图。爸爸的打罚比较程序化,通常分为三步走。首先是找我过去谈心,这叫民主教育,即使我犯的错误让他火冒三丈,此时他竟然能够安详得让你发凉,今天某某事情做得对不对呀?噢,知道不对?知道自己错了?好!认识到错误就好!那你自己说该不该打?该打,好。先到这里,呆会吃完晚饭再打。老爹啊,在您的暴力胁迫下,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愿意自己选择挨打吗?这样就能叫做是民主协商吗?第二步,吃饭时的心理恐慌。如果你认为吃完饭也许父亲的气消了,这打就遗忘了,不!那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他老人家该吃吃该喝喝,没事人一样,我这里哪里咽得下去呀,这还是饭还是菜吗?是蜡!我嚼蜡也比这个香啊。你说要打你就赶紧打,拖个什么劲啊?可气的是爸爸还要偶尔客气一句:吃啊,不吃饱呆会怎么扛得住?后来长大了谈恋爱了有时候被女朋友气得不行了不煽她不足以平民愤了,我才明白,这气头上动个手倒不是什么难事,如果能做到吃饱喝足再动手惩戒,那绝对需要坚定的信念和意志!所以你说,我能指望他老人家喝点小酒就把这茬给忘掉了吗?第三步,也就是正式实施家庭暴力,老爸打人有个特点,只打屁股,很少用巴掌,一般用板子。在我青春期以前,还必须自己脱掉裤子趴在凳子上崛起屁股迎接,青春期后,脱裤子的环节省略,别的一样。赶上爸爸心情好,会给我两个选择:用宽的还是窄的板子?长期革命斗争经验和初中的物理知识告诉我们,当然是宽的受力面大,于是不得不咬牙自己决定惩罚的凶器。诸位啊,大家都打过屁股针吧?打针很痛吗?不至于吧,关键就是搽完酒精和碘酒等待针头落下的那段时间,难受啊紧张啊。我光着屁股迎接板子到来时就是这种心情啊!“啪”清脆的声音响起,肌肤上传递过来巨大的痛楚,嗓子一热眼眶一润,这场惩罚终于正式开始了。至于打多少下,要看错误的严重程度,轻一点的呢,七、八上十下吧;严重的呢,一般以板子打得碎成几块为衡量标准。但是,我从小还是很男人的,虽然眼泪鼻涕肆流,但决不出声更不嚎啕。打完了一般还要写保证书,把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挨打该不该打今后怎样改正等诸问题进行深刻反省。弟弟小我将近8岁,在他还小的时候看我挨完打总是小心的询问哥哥疼不疼?我红着眼睛嗤之以鼻,哼,哪像你这个小样,板子还没落下来就哇哇乱叫了,没出息!后来他大一点了,竟然很不地道地对我做鬼脸,很多情况下他都滑脱了惩罚,让我这个兄长一人承受,我心里那个火啊,恶狠狠地盯着他,要剥他皮吃其肉的心情都有。
呵呵,怎么对父亲的追忆竟然成为了控诉?不过在我们那个年代,小时候对父亲的记忆确实都和暴力有关。不像如今的90后,从小都是爸爸妈妈带着上哪旅游去哪度假的美好回忆。60年代的人普遍比较宽容、比较豁达,这或许与童年的成长环境及经历过的“磨难”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