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网
 
刘权授网上纪念馆
  查看图片
刘权授
1928-11-23 ~ 2004-11-06
 
到访:9773  墓地祭奠:13   留言:23

献花

点烛

上香

献供

献歌
 
 

葛维亚:一段难忘的交往
刘权衡  2020/4/8 7:58:00  浏览:454

一段难忘的交往(略有修改)
葛维亚 2016-3-19
科学网http://blog.sciencenet.cn/home.php?mod=space&uid=1352130&do=blog&id=961454
    刘权授教授离开红尘已有多年,可是他那孜孜不倦,若有所思的神态,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一位学识丰富,而又“天马行空”的人去了,却留下了深深的怀念!
    刘权授教授江西丰城人,1952年浙江大学水利系毕业,分配在水利部工作。1954年参加华东水利学院(现为河海大学)水文系的筹建工作。是我国水文水资源专业开拓者之一,耕耘播火,与我国水文专业同步成长,他从介入全国第一届水文本科专业教学开始,一路走来,几十年如一日,从助教、讲师、副教授到教授,主讲本科《水文计算》、《水文统计》、《统计试验方法及应用》、《风险分析与决策》、《随机水文学》、《水文水资源随机分析》等,指导硕士、博士生,一生奉献,桃李满天下。他博览群书,功底深厚,勤于思考,刻苦钻研,知识丰富,业务精通,硕果累累。
    我与刘权授在上世纪1957年“反右”时相识,我们在南京河海大学水文系同一教研组共事,他长我3岁,当时我们都是助教,彼此彼此,于是我们成了“见面熟”。那时,他是“政治”上的群众“中间派”,我是党员“左派”,却也能相安无事,“和平相处”,这得力于他的“温润”,我的“爽朗”,一拍即合。那时我还年轻,一切听党的话,甘愿做党的驯服工具。有一次全校召开三千人的“反右”大会,我代表水文系在大会上发言批判右派言论,上纲上线,言辞甚为激烈。会后他特意和我同行,善意提醒我说:“说话最好留有余地,左不妥小言右,右不妥小言左,说得含糊一些才会不留下后患。”我虽沉默,心里十分敬佩他的提醒,不免对大会发言心存几分疑虑。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是一个躁动的年代。50年土改,51年镇反,52年知识分子思想改造、大学院校合并,53年三反、五反、互助合作化、粮食统购统销、开始第一个“五年计划”,55年发粮票布票、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肃反,56年向科学进军、工商界社会主义改造,57年党内整风、大鸣大放、反右,58年大炼钢铁、高举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59年反“右倾”,60年大饥荒蔓延,安徽、河南农村赤地千里,饿殍满地,62年七千人大会,调整经济,63年“四清”,65年林彪提出“突出政治”五原则,66年文革,其中包括反四旧,造反派夺权,批判走资派,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陷害刘少奇等一大批老干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九大”确立林彪为接班人,并写入党章等等。这是一个“宁左勿右”的年代。当时的河海大学水文系教职员党支部也弥漫着“左动”的激情。党支部里书记张XX属于沉稳的“左派”,话语不多,态度毫不含糊,他1953年上海交大毕业,据说是个“地下党”;组织委员梁XX,后来的河海大学校长,与张海伦相似,但更会察言观色,曲意奉承;宣传委员是我,负责全水文系政治学习,调子很高,“口诛笔伐”之类当仁不让。实际观察起来,鹦鹉学舌,言不由衷。这一点瞒不过善于琢磨的刘权授,这才是他愿意接近我的真正缘由。
    老刘给人的印象常常是生活邋遢,不修边幅,不拘小节。他是个“夜猫子”,半夜一两点钟才睡,早上九点多职工食堂早餐结束后起床,几乎每天在学校大门口小摊子上吃些面条、油条了事,有时再花一角钱买两个油球,边走边吃,学生和他开玩笑说:您是位走食客,一点老师架子都没有,老刘听了哭笑不得。还有你听说过,有人穿错袜子,一只黑色,一只白色;有人洗脸拿了洗脚毛巾的事吗?那你一定回答“可能是大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吧?其实在刘权授身上也发生过。老刘的不拘小节也是他从容大度、处事不惊的“基因”变种,加上他的深沉、若有所思,使他常坠入五里雾中。他出差坐火车误过点,坐大轮中途靠码头下去返回时,船已离岸。事后谈到这些尴尬事,他一笑了之,不放在心上。
    看到以上这些,再加上他小时候可能得过小儿麻痹症,走路一瘸一拐,天雨时裤脚卷得一高一低,形象欠佳,你以为刘先生无足轻重,一无是处,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刘先生为人合群、热情、诚恳、大度、谦和,也很善解人意,群众关系,师生关系极好。和他结交的人有教师、有职员、有学生,一律友好、平等相处,他的房间经常人来人往。我住在他的隔壁,多次往来也自然成为好友。
    和他接触多的人会有一个共同感觉,老刘喜欢与人闲聊,天上地下,东西南北无所不包,他思维独特,交谈中会提出各种议题,开始他与你看法相同,说着说着他又会抬起杠来,和你意见相左,过后回想起来,他更深谋远虑,表明他是个很有主见,大智若愚的人。三年困难时期,人们在谈天灾,他和我私下多次谈到“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并且他有他的一套“理论”,那就是只有物质刺激才能真正调动人的积极性,才能做好工,种好地,经济发展,生活提高。历史证明,他有先见之明,只缺少“义胆”罢了。困难时期最严重时,我记得粮票每月从28斤减到27、26斤,油票每月从5两减到3两。我们在集体食堂就餐的人,难免由于粮、油、肉受到克扣,我和老刘吃不饱,肚子没有油水,冬天又冷又饿,老刘和我开玩笑说,你现在知道什么是“饥寒交迫”了吧?为了解饿解馋,我和老刘每周两三次在清晨5点多钟结伴去山西路一个早点铺排队吃咸豆浆和黄桥酥烧饼。在那个绝对不准个人使用电炉的年代,一半单身汉为了吃的好一点,可口一点,都藏有电炉,偷偷在用。老刘不善于烹调,常买来比正常价格高出十几倍的胡罗卜在电炉上煮一下,请我来吃,我用粮票买来的米粉和水果糖做元宵回请老刘,倒也苦中取乐。有一回老刘提议他请客,专门去新街口中山东路一家很有名气的“北京清真羊肉馆”打牙祭。我们叫了葱爆羊肉、羊杂碎、香酥羊肉以及羊肉焖饼(即为羊肉炒饼),外带两碗清汤。老刘兴致很高,建议破例一次,买餐馆推荐的青梅酒一瓶,他笑着对我说,今天我们就来一回“青梅煮酒论英雄”吧!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从秦始皇、汉高祖、三国刘、关、张、曹、孙、一直到近代历史人物。他历史知识非常渊博,他说他喜欢读史记一类的著作,对历史人物经常琢磨思考,他认为最伟大人物是李鸿章,他出自曾国藩手下,能借助镇压上海太平军的机会,令淮军迅速崛起,纪律、装备、特别是团结方面优于湘军,在湘军走向腐败、分裂的情势下,力挽狂澜,成为最受满清慈禧重用,最有权势的第一汉臣。他在辅政期间发起洋务运动,主张打开国门,向西方学习,是我国推行现代化的始祖。今天看来,他的话很具有前瞻性。
    老刘是个具有独特见解的人,从不人云亦云,他的才气常常表现在他的洞察力和分析力上,语惊四座,也给你启迪。我很喜欢和这样人聊天、抬杠。过不多久,老刘请我去新街口百货公司对面一家更有名气的“德庆楼”京味餐馆大吃一顿。此外,新街口附近的“山西饭馆”和“四喜汤圆店”也是我们经常光顾之处。我们这些“活动”被一些比我更左的,不怀好意的人斥为“好吃”,那个年代“好吃”就是“右倾”,就是资产阶级化,于是我这个党支委常受到“警示”,我和老刘都一笑了之。按老刘的话来说,“好吃”又吃出名堂的人成为美食家,总比“好色”、“好拍”成为色鬼、马屁精好的多!
    老刘讲话有一点口吃,越急讲话越不流畅,一句话里有时出现不少顿号,加上江西老表乡音参杂其中 ,初听他的话,很吃力,也不会感兴趣,初上讲台,学生也是一头雾水。听课时间长了,学生就慢慢会发现,他的话由浅入深,由表及里,重点突出,结合实例,系统性、逻辑性极强,引导你去理会,去思考,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政治学习轮到他发言,乱哄哄的会场会一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想听听“刘瘸子”又放出什么“原子弹”来,常常会引起一阵大笑。老刘讲话的内容有趣,见解非同一般,源于他对古代历史和诗词曲赋的精通,对现代时政的深刻理解。文革时期南京两派武斗不断,全国也是一样。他组织上是逍遥派,思想上对文革发展极为关心。市面上各种小报,堆满他的房间,整天读报、思索、分析,有一次他对我说,大乱很难大治,治与乱在中央,不在下头,我认为他头脑极为清醒,句句在里。
    老刘是个不断进取,不断追求完善的人。上世纪60年代初期, 西方水文科技开始替代苏联,影响我国,大量数学被引入水文。他和我讨论过这个问题,认为学好数学,打好数理基础,对我们从事教学、科研至关重要。我和他多次去南京中山东路新华书店买书,也去图书馆借书,对《最优化方法》、《计算数学》、《概率论》、《控制论》、《信息论》等方面的著作,有计划阅读,不时作一些讨论,收获很大。后来他在随机水文,我在系统水文找到乐趣和归宿。上世纪80年代中期,微型计算机开始用于编程,老刘已步入壮年,却以年轻人的热情全身投入,很快掌握两种高级语言编写水文计算程序,这在当年高校老教师中并不多见。他踏着时代的脚步前进,潮起潮落勇敢前行,默默奉献。1989年我和他在福州一次全国水文微机软件开发讨论会上不期而遇,此时他在软件开发上积累一批成果和丰富经验。1992年前后,他又多次应邀参加国家水文数据库的设计、研究、开发工作,和我同仁,朝夕相处。他负担系统应用模块的部分编写任务,他的实力由此可见。
    身为教师,老刘对教书育人非常执着,他主张高校教师追求的目标是学者式教书匠,而不是发明家、科学家。他认为面面俱到的人,最多成为“杂家”,不会成为行家或专家。他一生致力于教学法的探索,在讲课、辅导、答疑、作业、课程设计、生产实习、毕业实习、毕业设计、硕士生、博士生指导等诸多方面进行总结,用于教学效果非同一般,获得很高评价。
    老刘知书达理,生活严肃,非常传统,是一个谦谦君子。他近四十岁孤身一人,我很早时问过他,为何不成家?他答曰:不能顾己,焉能顾人?后来经朋友介绍,结识一位孤身带有两个小男孩的中学女教师,她也是江西人,与老刘同乡。老刘很快答应,不久结为连理,妻子三人调来南京,老刘对非亲生儿子如同己出,疼爱有加,关心备至,家庭和谐幸福。我在想,不是老刘的慈爱心怀,这本来1比3的两家人能走到一起来吗?说来也怪,成家后的老刘像变了个人一样,被彻底“改造”,被彻底“规劝”。穿的比以前干净得体,吃的比以前丰富多样,一改过去不爱干净,不拘小节的毛病。有了爱巢,有了贤妻,心宽体胖,过去瘦得弱不禁风的身体,就像吃了发酵粉一样,迅速膨胀,大腹便便,一幅大款的富态像,变了,彻底变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和他相处多年后,即将离开南京去武汉接受新的工作。临行前他请我一个人去南京中山北路大三元餐馆,为我饯行。这次以茶代酒,边喝边吃,席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送给我做纪念,上面写着:“故人东辞古扬州,金秋十月黄鹤楼”,我很感动,随即把他给我的纸条在空白处撕下一半,写到:“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难舍之情溢于言表。后来我多次出差南京,因公务在身,来去匆匆,只看过他一两次,现在想起来很是遗憾。
    如今斯人已去,老刘的音容笑貌不时在我面前闪现,但愿他和在凡间一样,给天上带去欢乐,带去智慧,成为一名智胜笑君。

      发表评论文章评论(共0条)
  • 暂无评论!
 
 
登录|注册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