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肖先生的弟子,我一方面感到很自豪,另一方面也感到很惶恐。先生是水电工程教学、研究与建设领域的泰斗级人物,在施工导截流领域更是国内甚至世界范围执牛耳者,而我作为其博士弟子,从毕业之日起就没有从事过一天的专业工作,没有去发扬光大他的学术成果,没能传承他的专业精神,也说不出更多更细致的先生的学术造诣及工程建设成就,这些都成为了令我惶恐的原因。
然而,离开学术,不谈专业,却另有一样东西,先生深深地给我以教诲,影响着我,也指引着我。这就是:先生的风骨!
先生的风骨,首先来自于其形体样貌,本就是一副仙风道骨。记得当年三峡工程大江截流后,中国水利报专门对先生在现场指导进行了报道,压题照片是先生穿着救生衣站在围堰上,而描述先生的文字就用了“仙风道骨”,当时我就感觉再贴切不过了。
当然,说先生的风骨,形貌倒不是关键。关键是先生的人格,先生的精神!
作为学术大家,他始终敢于探索,勇于突破,从不迷信权威。即使是面对业界泰斗级人物也敢于据理力争,坚持真理。
先生的风骨还体现于从不曲意逢迎,宁可放着官不做,也不迎合别人,屈尊于环境。更没有走一条凭借学术成就去当官,再凭官位促学术这一条被无数人实践过演绎过的阳光大道,而始终保持本色,走出了一条成为众多知识分子楷模的康庄大道。
先生的风骨还在于乐观豁达。自信人生二百年是先生晚年的真实写照。八十岁生日庆祝座谈会上,先生着重向弟子介绍其养生之道,谈到身体机能的逆生长。八十以后,先生依然一半以上的时间出差,到各地解决工程问题。
先生的风骨也在于从不崇洋媚外。先生在前苏联读的博士,到美国做过学者。学成归来,先生没有言必称苏联、言必称美国,先生谈到的都是怎么在外国人面前给国人争气,给同胞长脸。记得我们读大学时,学校报纸还连载过先生在美国帮同胞打官司的事儿,当时看了感觉真过瘾。
先生的风骨在于其对生活的追求始终朴素无华。印象中,先生的家在我们读大学时就住在那里,一套一楼的房子,几十年没变过。屋里的陈设也简单,老旧。很难想象出这是一个全国知名大教授的家。最近几年,客厅才稍微粉刷了一下,灯也更亮了,让人感觉些慰籍。
先生的风骨还在于敢于顶着外界的压力,为理想而奋斗,并且越挫越勇。为此会得罪人,会被各种压力笼罩,先生却依然故我,也依然长袖善舞。种种原因,先生与院士失之交臂,这是他个人的遗憾,也是更多人的遗憾。但在业界,他早已是名副其实的院士!
我与先生结缘已有几十年了,读大学时先生是系主任,当时给我们系全体新生上了大学第一课,教大家在大学怎样学习,大四时给我们施工专业的学生上了一门专业课。真正解触多,还是2000年读先生的博士以后。等留在武汉工作了,每年总会去看看先生,在感受其风骨的同时,我也感受到先生的柔软。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柔软,身体看上去也渐次柔软。
先生住院以后,跟简师弟一起去看过,那时已认不出我们,但还在不停的说话。后来一次再去看他,已进重症监护室。春节前,也还在约去看他的,终究没有看成……如今先生驾鹤西去,留下我们无尽的哀思。
先生千古!
风骨永存!
弟子盛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