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冯增荣:
世寅终于用笔实录了一个沉埋了半个世纪的故事。他长长地旴出了一口气。一本小书,为历史留下了一份鲜为人知的神秘生活的档案。
诚如作者所说,是因为一种责任。往事的萦怀,朋友的敦促,更有死者在天之灵无言的期盼,这一切,几乎烤焦了他的心。书是火烤出来的呀!说他用笔,不如说他用的是心。
虽说那个年代犹如满是满是险风恶浪的大海,但却为多少人永远钦羡、怀恋并因之自豪,一个人,活了几十年,要是有辛能在那个大海的恶浪里搏过一番,就没什么可憾可悔的了,光荣属于与蒋介石血腥统治作最后殊死斗争的人们!
本书的追述,不只是一个神秘秘的地下交通站的日日夜夜,准确点说,它所捧出的是奋战在血火中昂然挺立的一代青年。在他们,革命并非一时冲动,更不是为谋一己之私利。他们的脑海里有新中囯的宏伟蓝图,两耳充盈着真理的召唤,心中燃烍着熊熊的革命义愤。为了一个崭新新的世界,他们甘愿受尽生活的磨难,荊棘也被视同一种高尚的享受。瑞安作家赵三祝引用过一句居里夫人的话:"我要把人生变成科学的梦,然后再把梦变成现实。:同样,他们就是冨有革命的浪漫主义,敢于闯入革命梦境的人。
庆年坊十七号,就是世寅的家。为了创建这个肩负特殊的革命使命的党的地下交通站,他的全家,包括他的爸爸、妈妈、哥哥和妹妹义无反顾全体上阵。举家革命,也就意味着毁家为党,这怎能不令人肃然起敬?!
当时,国民党反动派妄图阻止中国人民解放斗争前进的步伐,在京沪杭和全国各地对学生爱国民主运动实行疯狂的镇压,我们党为了保存革命实力和支援浙南蓬勃开展的游击战争,决定从京沪杭紧急撤退一大批杰出的学运骨干,并把他们转移到浙南与京沪杭的血肉纽带。没有这个交通站,便难以保证一批京沪杭革命力量的安全转移和源源进入浙南,这是浙南特委永嘉县委一项十万火急的决策。这时,世寅经过学运的革命洗礼正遭国民党反动派政府迫害,受到开除学籍的处分,他毅然离家出走,直接上山投身埋葬蒋家王朝的武装斗争由于工作需要,他重又接受永嘉县委书记曾绍文同志的托付,再从根据地下山潜回温州这个笼罩着白色恐怖的浙南中心城市。这无异乎跃出陷阱,重入虎口。其处境之险恶和工作之艰难,可想而知。而所肩负的责任如此重大,他的一得一失关系着许多革命者高贵的生命。他的工作需要勇敢,更需要机智。
交通站以世寅为主,田涛为副。他们各自将自己的庆年坊和张府基的住宅用作接待来往革命干部。两个年轻的共产党员,二十郎当,此时,理想和信仰,像一把烈烈的火,在他们的心里烧着。那些经由他们冒死掩护安全接送辗转前来浙南的干部,历经艰险,胸怀革命,是党和人民极为宝贵的财富,他们为浙南的解放斗争,以及后来国家的建设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重大贡献。凡是到过这温州第一站的同志们,无论往后征途如何坎坷,无论处身在天涯海角,这个地下交通站以及世寅全家,给他们留下的记忆,永远那么鲜活,那么激荡心灵。党的地下交通站的工作成功结合的范例。许多受过这个交通站接待或与之相关的同志,不少已长眠地下,但更多的同志依然健在。无论生者或死者,无一不是铁骨铮铮的革命者,这是交通站的光荣。在煌煌的中国革命史册上,地下交通站是其不可或缺,也是不可或忘的一页。在漫长的革命年代,在所有戒戒备森严的国民党统治区内,我们党的地下交通站像太空的星星,难以胜数。即使在温州城区,与庆年坊十七号和张府基同时存在的、肩负各种特定任务的地下交通站和秘密联络点,就不下数十处。这些神秘的革命家,各自诉述着自己不平凡的故事。如把交通站喻作革命的春花,那么,本书就是开在革命季节的鲜花,也许,它能给你以"一花知春"之感。在胜利完成地下交通站的任务之后,世寅、田涛都先后回到了根据地,分别担任过党的重要工作,参加了解攽浙南全境的斗争。解放后,世寅曾任青田县公安科长、县委秘书黄岩县委副书记;田涛曾任青田县府秘书、文教科长,温州专署林业局副局长。遗憾的是,到了那个"不平常的春天",这两位常的忠诚战士,正当盛年,壮志满怀,大展才华,都误被打成右派,一晃二十多年。二十多年的辛酸、迷惑和沉沦,固然是个人莫大的不幸,而更多的则是党和人民的损失啊。作为革命的教育和历史启示,我们无权将它忘记。作者已逾古稀之年,但书中跃动着的依然是一颗年轻的心。这是青春的怀恋。人老了,心没有老,也不该老。
据巜温州日报》记者徐红专报道:
黄世寅历时五载,四易其稿。
黄世寅千方百计想办法,克服困难。他收集查寻了浙南地方党史资料中有关这段历史的回忆文章,拜访当年亲身经历的老同志,请他们一起回忆。为了写好巜狼窝掏机枪》一节,黄世寅特意把当时专程武装护送机枪的季则尧,从上海请到温州详聊,为了对整篇作品高度负责,做到每一细节的准确无误,黄世寅和当年一起做地下工作的陈田涛一起,将稿件核对了三次。长时间废寝忘食一丝不苟的笔耕,终于惹来了疾病。1993年冬天,黄世寅心绞痛发作,休息了一陈。到了1994年春节后,他又患了腰椎间盘突出症,不得已在床上躺了四个半月,不过,黄世寅没有后退,不能坐着写他就站着写。凭着顽强的意志,完成了这一佳作。
这就是革命人写革命之文。这种感人的精神无疑将加重这本小书的价值。我想,这也是木书如此朴实而又颇为感人的原因吧。本书脱稿后即为巜温州文学》首先发表,接着,巜温州日报》和巜台州日报》都作了连载。它所牵动的,岂仅止于于当年战友的心。作为当事人,我自己的经历更多曲折、离奇的以至近于荒诞。可我珍视这本书,珍视书中众多年轻的火红的心。对于这个地下交通站,我不过是履行原浙南特委永嘉县委书记曾绍文同志指示的中介人。曾绍文同志是一位成熟而明达的领导干部,他的筹划和部署,那么过细,那么有序,那么精到。他是我们党的人才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但是他竟然惨死于万恶的"文革"。这本书自应首先呈现给他,我想,这是对先兜最好的纪念。
一九九六年六月一日
于浙江省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