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
2017-12-05  阅读 353
                       奶奶百岁又如何?
       人会老的，或者说，人总会归于灭亡，每每于此总有恐怖的感觉，可是这是自然界生息繁衍的法则，我们要做的只能延续生命，《黄帝内经》说"人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人可以活到一百岁！
        奶奶已经接近百岁了。她生于上世纪的一九一九年，经历过军阀混战、打土豪、分田地、抗日、挑担干粮上前线；三十九岁时，爷爷又得病去世奶奶独自守寡带着四个孩子默默至今；"大跃进"时，奶奶上交完家里所有"公粮"，啃完所有的树皮树根，最大的女儿提前"嫁"到远方，磨破了多少次三寸裹脚,终于把我爸和三个姑姑抚养成人。
　　试想，人老了，若都能成为大智大慧的形象该多好！可奶奶不是那种大人物，她又不愿意做一个倚老卖老的人，她是我们老家当地人眼中稀罕之物，是活"标本"和"不倒翁"，周围很多老人甚至年轻人都纷纷先她而去，生命的一一陨逝，使她暗自神伤；她孤独的在活，见证着生命的奇迹！看到她，你会随时感叹：我未必能活到这把年纪吧！
       奶奶为人豪爽，很少生病，一生病立刻吃药打针，好的很快。奶奶很少生气，但脾气也挺大。记得有一次她和我们斗气，睡在床上不吃不喝，我们以为她快不行了，连棺材一口都做好了，可是她趁人不备又坐了起来，"偷吃"床头的饼干，突然下床走到大门口拉着路人的袖子，嚷着人家给她评评理... ...她经常说："有气不要憋着，"人不是病死的,不是老死的,而是气死的"。
       奶奶有她的坚持，也有她的悲哀与可怜。现在的奶奶，心情和环境很差的时候，我总觉得她活着有时是一种折磨和遭罪。她耳朵聋需要我们大声说话，眼睛看不清晰东西，走路拄拐杖，头脑虽清醒，但不爱说话。
      百岁老人，四代同堂，盼望会有人照顾，喜欢让人陪着；如果人都不在身边，我们也于心不忍，但是，我们做不到。万人空巷般的打工潮，社会节奏的加快，生活的压力和城市生活的艰难，哪怕在过年时节能听到她的抱怨声都来不及，我们就会纷纷奔向各自的前程。忙碌的社会边缘化着渐渐萎缩的老人，更别提还有一些啃老族的不肖子孙，如何hold住年轻人？奶奶成了我们回忆和引用的词典，承欢膝下也许是奶奶不可承受的奢侈！
        凌乱的白发，目不忍睹、枯瘦如婴儿的身材，无法展开的皱纹，还有每次久久驻立、远远目送我们车队的奶奶，让我深思：奶奶，也许长老之后，我就成了你；但也许还不如你，如果没有你那么大的活力，我们的坟前便也早早荒草萋萋了；奶奶仍是顽强的活着，我陷入无法判断的想象。
       岁月荏苒。我老爸老妈也该退休了。老爸没有去大城市当什么保安，也不去出国旅游，而是回到农村，始终守着奶奶，种些菜园和田地；奶奶也时常下地帮着去种地，拄着拐杖、做饭。在她的周围，每天依然世事沧桑，表叔汇款征婚被骗走了八万元；表婶非法集资被告上法庭投进监狱；邻居吴老太绝食活活把自己饿死... ...
        岁月如梭。奶奶一年老似一年，老爸老妈也70多岁了，也需要有人照顾了。那空空如也抑或天价摆设的养老院他们三人始终不愿意去。老妈最近又去了云南照顾我妹的二胎女儿，家里只剩下老爸和奶奶，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奶奶说，她是不惧怕死亡的。她最近真心不想活了，她曾恶狠狠地不让任何人给她买药治病，任凭人怎么劝说。看到我，她对我说："孩子，我咋不死啊！是我拖累了你们"！
        弯下腰，对着她的耳边，我们大声说：奶奶，您好好活，活过一百岁，我们这个社会才会有长寿的基因，那是我们的福气啊！不知您听明白吗？只见她，莫名的慢慢笑了，她陷入了记忆的回想中去了。（本文发表于《河南经济日报（新闻周刊）》2017.12.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