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六号,我的外婆在睡梦中安详地去世了,我们心里都非常难过。在我记忆里,外婆一直就和爸爸、妈妈、我和妹妹一起住,照顾我们,我和妹妹叫她“婆婆”。我写这篇作文纪念我们亲爱的婆婆。
2001年婆婆来的时候,我们家住在爱荷华州的AMES。听妈妈爸爸说,外婆来的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原来头天晚上深夜妈妈感觉要生我了,就赶去医院了。 一直到她去世,外婆都跟我们在一起。我小时侯就觉得我很幸运外婆总在身边。我的朋友有时候开心地告诉我:“这个周末,我要去见我的外婆!”然后我就想,“我的外婆就跟我住,哪里都不用去就能见到她!”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喜欢说“妈妈属羊,爸爸、妹妹和我姓杨,婆婆属狗。这不就是说,我们都是羊,婆婆是保护我们的狗吗?”我两岁才上幼儿园,之前一直有外婆照顾我。妈妈爸爸都要上班,所以外婆白天就在家照顾我的一切。外婆对我的中文水平提高有很大的帮助。正是因为外婆的原因,我比很多人多了一个说中文、学中文的机会 。
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婆婆就陪着我和妹妹玩。她陪我们过家家,去公园,玩游戏,监督我们做功课。虽然我妈妈也和我玩儿跳棋,但是我更喜欢和婆婆玩,因为我和婆婆下跳棋的时候,婆婆常让我赢。我喜欢蓝色的棋子,所以婆婆就总用棕色的。婆婆教我打牌,告诉我“二”是大的(我开始很困惑,觉得婆婆肯定错了,二怎么可能是最大的?最后婆婆当然还是对的)。外婆也喜欢画画,所以我们也经常照着图画本里的小卡通画,这让我对画画的兴趣也增加了很多。我长大了,画画水平也越来越好了,我画完的画,最喜欢给婆婆看,因为爸爸妈妈都“不太懂”。但是婆婆看了画以后,如果什么地方不对,都能看出来。我也最喜欢得到婆婆的夸奖。当她说“哇!这张画得好!”的时候,也是我最骄傲的时候。
婆婆经常坐在钢琴旁边听我弹。也有时候,我还以为没有人在听,但是我弹完一首曲子的时候,婆婆拍拍手,叫一声“热烈鼓掌!”。婆婆热爱音乐,她很会唱歌,我是听她的儿歌、民歌长大,也逐渐喜欢上自己唱歌和弹奏乐器。虽然她不会读五线谱,她却会在钢琴上弹出一些熟悉的歌曲,让我很惊讶。
婆婆还教我叠纸。我最先学会的就是她教我的,是一个“纸桌子”。她说:“把四个角落叠到中间,弄三次,然后把四个角落再翻出来。你看!叠一张纸,又可以当成桌子,又可以变成椅子,如果把两个角翻出来,还可以变成衣服!”我二年级的时候,有“Show and tell”,我就教我的同学叠“纸桌子”,他们都觉得我非常厉害。
我读小学的时候,婆婆身体很好。她早上起得很早,给我们做早饭,并准备带到学校的午餐。我们家就在车站旁边,她总是在客厅的玻璃窗前看到我和妹妹早上上车、下午回家,如果下雨,还出来接我们。冬天时,她经常告诉我们“外面冷,等校车来了我就叫你们出去”。那时婆婆整天都在忙,做家务,学习中国传统文化,还写文章和日记。她常常给我们讲成语故事,出谜语,和我们一起背诗词。婆婆是我写的中文文章的忠实读者,有时还挑出我的错别字。
婆婆帮我们洗衣服,也有时会批评我,说我的袜子太黑了。婆婆也每天给我们做晚饭,我最喜欢的就是素肉丁玉米炒饭。我一直觉得妈妈做的就没有婆婆做的好吃。我永远觉得婆婆做的饭是最好吃的。
等我长大些的时候,我感到我也可以帮婆婆了。比如婆婆上英文课,有很多资料要背下来,我就帮婆婆复习,考她。当婆婆英文考试成绩好的时候,我非常骄傲,觉得自己也立下功劳。还有两次,我和婆婆两个人一起去加拿大和佛罗里达去看大姨和二姨,婆婆会问我飞机场里的标志写的是什么,我就帮她翻译。我们两个顺利回了家,我也很骄傲,觉得是我带着婆婆,不是婆婆带着我。
六年前开始,婆婆身体不如以前好了,慢慢地走路要靠助行器帮忙。妈妈在家里上班,工作很忙,还要随时照顾婆婆。饭前我和妹妹也常帮婆婆在轮椅上坐好,更方便吃饭。婆婆坚持简单的锻炼,妹妹常常帮她喊口令,和她一起做操。婆婆累了就进屋休息了,可是如果哪天她精神好,家里就比平时热闹。外婆总喜欢叫我多穿衣服,也喜欢每天早晨都摸一下我的头发,看我洗完澡有没有把头发吹干,有时索性就直接拿干毛巾帮我擦头发。
两年多前,大姨来这里照顾她。大姨很会做菜,我还记得2017年婆婆过83岁生日的时候,大姨做了好几样好吃的菜。这些菜,大姨还起了特别好听的名字。有腐皮寿司,象征福寿双全;鸡刨豆腐,象征吉祥多福;荷叶豆腐,象征和和美美;韭菜盒子,象征长长久久。婆婆吃得很开心。
婆婆去世是一个星期一清晨。大姨叫来爸爸妈妈,爸爸检查了一下婆婆的呼吸,说:“妈妈已经走了。”婆婆看起来非常安详,像睡着了似的。大姨和妈妈、爸爸都说婆婆走的时间也是精心挑选的,她似乎细心考虑了家人那段时间的旅行安排,她最后选择的日期给家人的影响最小。她一辈子都是这样的人,总是照顾、帮助别人,而尽量不给别人麻烦。
婆婆的葬礼,来了很多朋友,还有几位从外州飞来。那天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有这么多人那么喜欢我的外婆。爸爸妈妈的朋友都很尊敬婆婆,亲切地叫她“董阿姨”。舅舅,大姨,二姨,妈妈和爸爸都在葬礼发了言,我和妹妹也各为婆婆谈了一首钢琴曲。其他几位叔叔阿姨也发言,回忆婆婆的热情、真诚、才艺以及给他们的关心、帮助、鼓励和温暖。
婆婆离开后,我明显感到家里的不一样。以前,晚上从钢琴课回来的时候要非常小声地说话,因为婆婆已经睡觉了,现在不用了;以前可以频繁地听到外婆房间里制氧机的声音,现在房子安静了很多。想起这些,我心里会阵阵难过,更感恩婆婆对我的抚育和培养,尤其是启蒙、引导和鼓励我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兴趣。
从婆婆去世开始到现在,每隔几天,我和妹妹就会从妈妈精心打理的花园里采摘几样新鲜的花,在一个玻璃瓶里插好,放在婆婆的房间里她的大幅照片前。她笑得那样慈祥。
婆婆,我们永远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