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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公书宝(多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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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范-老姑丈诗宝师
孙昭宇  2019/6/16 16:55:00  浏览:295

    因为亲戚的缘故,我也称诗宝师为老姑丈。之所以在姑丈面前加了个“老”字的前缀,是因为在本地方言语境中,老姑丈是属于爷爷辈的,以区别于跟父亲一辈平级的姑丈。同样地,也是在本地语境中,特别是埔塘及周边一带,能够被人们在名字后面加一个“师”字后缀的,都是那些对社会做出了一定贡献,做人做事得到普遍认可的人,“师”字在这里的读音同先生的“先”字。
   自我懂事的时候之前,村里人就都已称老先生为诗宝师了。诗宝师那时候还在落难中,自从1958年被以社会关系不纯的罪名清洗回乡后,他一直以拉板车载石头维持一家老小的生活。
   小时候的我老想不明白,一个拉板车的,又不是学校的老师,为什么大人们尊称他诗宝师,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地,我隐隐约约知道诗宝师不是位一般的人,因为和他类似遭遇的,还有曾被勒令拾大粪的仲基师、忠信师,包括我爷爷仲诚师等等,对小孩子来说大名鼎鼎的好几位人物。
    我们这一辈的人小时候最崇拜又有点惧怕的人就数公安局的警察了。听大人们说,诗宝师就曾经当过安溪县公安局的侦察员,而且他大哥朝仁师也当过警察。大哥在当着国民党晋江县警察局总务股长的时候,还在泉州建国商校学习的弟弟就悄悄地在为共产党闽粤赣游击队干着地下工作了,而且还介绍发展了淮清师、劳彬师、祖珍师、昆法师、福顺师等人一起状大了地下革命队伍。
    49年9月,诗宝师被选送到省公安干校学习,乌石山第一期培训班结束后,经政治审查合格,又紧接着参加了白塔寺培训班,修业期满后,诗宝师成为了安溪县公安局社会股的一名侦察员,51年调任安永德剿匪司令部侦察员。
    解放初期内,安溪匪患敌情还很猖獗,公开是民兵队长,暗中是土匪中队长的人不在少数。剿匪期间,安永德山区特别是湖头、长坑、西坪、龙涓的山山水水见证了诗宝师戎马倥偬的战斗英姿,他多次受到上级表彰嘉奖,被评为晋江军分区优秀工作者。
    因为解放金门战事失利,组织上原来派任金门县长的王朝阳,赴任途至大担岛时返回,后改任安溪县供销社主任。随着党的工作重心由革命战争转向经济建设,有经济专业学习背景的诗宝师很快引起组织的重视。王朝阳点将调诗宝师任供销科第二副科长,旋即提拔为业务科长。在供销社工作期间,诗宝师每年都被评为劳动模范。57年调任土产副食品服务经理部第二经理,正是诗宝师施展拳脚大干事业的当头,命运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因为大哥曾经的国民政府警察身份,58年诗宝师被以社会关系不纯的罪名清洗回乡(保留政籍),61年组织上又通知回收仙游粮厂,却因找不到个人档案遭致耽搁最终没了下文。
欧阳修尝云:“智谋雄伟非常之士,无所用其能者,往往伏而不出”。诗宝师生逢那样的年代,文忠公所慨叹唏嘘的,又何止是千千万万有志之士的境遇?
    等到80年底彻底平反时,二十几年的青春年华已随江水东流永难复返了,年近花甲的诗宝师定为行政16级,享受政治上正处级、经济上副处级的待遇。
    回想一生的经历,何止是坎坷二字所能尽以概括的。听说诗宝师讲述过程不时夹以爽朗的笑声,我明白,悠悠九十几载的人生旅程,低谷时坚守,巅峰时淡泊;逆境泰然,顺则安然--老姑丈诗宝师一路驻足的风景,早已沉淀积聚成为儿孙辈们精神安居的富矿,等待我们的传承、挖掘、光大……
   风范二字可以集中概况老姑丈诗宝师的人格魅力。除了上述挂一漏百的一些革命工作经历外,尤其必须记下关于他的一些小事情。惠安名医润苍老先生,是诗宝师爱人的舅舅。文革期间老先生蒙受不公正待遇时,诗宝师夫妻和东安村的其他姻亲一样,不顾自己身上背负着的莫须有罪责,一如既往地时常挑着老家生产的地瓜果蔬到县城探望老先生。这样的深情厚谊,对于子女们均开枝散叶在海外创业和支援祖国的边疆建设,正处于人生事业低谷期的老先生来说,无疑是莫大的慰藉。老先生的四公子瑞欣先生后来曾不无幽默地说,这叫秋收起义,虽然我们自己家不种田,但老家的亲戚庄稼收成以后,总给我们也准备一份。老先生返回下埔老家时,又是诗宝师等亲戚用人力板车,一趟趟地帮忙搬回了家用什杂。诗宝师的爱人患病治疗期间,澜苍老先生的妹妹锦英女士(即乐安、崧山等学校的捐资创办人庆珍先生的太太)特意在海外遍搜珍稀特效药寄回国内,以求外甥女的沉疴生命能回春之效。
    虽然有句古话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如果追溯到润苍先生的父母这一辈共同的祖先,早已超过五世了。但直到今天,这个大家族的亲戚们仍在常常联系走动。难怪邓小平拔乱反正政策之后,老先生的长公子保欣先生从香港回乡时,感慨得说:无论荣耀还是屈辱,这种永远不离不弃的亲情修为,是我们家族兴旺发达的内在源泉。正是这种纯朴家风的熏陶,幼年失怙的诗宝师15岁即到秀涂谦德杂货商店当学徒,为了每月9元的薪水贴补家用,替寡母减轻一点负担,他备尝童工的艰辛屈辱却从不在家人面前叫一声苦。
   直到19岁时,兄长朝仁师任职晋江警察局有了稳定收入后,诗宝师才重新上学进了初中,后又考入建国商校深造。如果没有长兄的栽培,哪敢奢望到泉州读书。诗宝师直到今天仍然满脸充溢着对兄长提携之恩的感激之情,丝毫没有因为后来强加在他头上的清洗罪名,而对兄长有别的任何只言片语。
   刚解放那时候,群众生活非常困难,放盐罐上头的一小块猪板油,都得用上好几个月。诗宝师笑着回忆,但干群关系很好,干部们也一心想着革命工作,从不轻易向组织伸手要求额外的照顾。记得长子步忠刚出生时,领导主动提出给予解决一点生活补助,诗宝师却婉言谢绝了领导的好意,表示有困难自己可以想办法克服,比他更困难的职工群众还有很多哩,
遭清洗回乡期间,书生出身的诗宝因承受不了繁重的体力劳活,两次在拉板车载石头时口吐鲜血,很多人都断言他活不过60岁。想不到现在已过耄耋之年,他的身体却还硬朗着呢。人活一口气,诗宝师说,精、气、神对人的作用,一点不小于物质方面。当年沉冤昭雪的时候,按上级精神,他们都该恢复原职的,但诗宝师主动提出,这么多老干部都得重新安排工作,如果都按职级安排,板凳势必越接越长,而且很快又要退居二线,还是不必折腾那些名堂来得轻松自在。
   老姑丈诗宝师就是这样的一位老者。每每在蔬淡闲适的节假日里,从四面八方回乡探望他的后辈子孙们,总能伴随着他那春风拂面的微笑,听着他口中的朗朗侃侃的话语,在愉快难忘的时光流逝时,真正理解常学常新、与时俱进这些时髦词汇的含义。是的,一切先进科学的东西,在他脑子里都不会有关卡,唯一永恒的就是他的灵魂了,在他那正直向上的精神面前,一切妖魔都得望而却步、逃之夭夭。
   还是诗宝师贤长公子步忠的那首自题诗写的好:生在红旗艳阳天,又逢文革起烽烟。操劳立业艰辛记,往事追回忆万千。
   老姑丈诗宝师的一生际遇,其实就是我们国家民族历史的一个缩影。虽然坎坎坷坷,但终致桂子兰孙,后辈奋发,始有新居如画,水映香荷,墨香浮动,尽享曲水流觞之趣了。下次再命笔时,该谱写的就是一位百岁老人的幸福人生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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