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凤池纪实故事—6
晨练太极 2020/6/25 18:27:00 浏览:250
十四 威名远扬 生活维艰
甘凤池在江宁府安居乐业没二年, 己远近闻名, 拜师学武术成群, 看病人络绎不绝. 街坊邻里免不矛盾争而不决, 官府管不了家长里短民间矛盾. 便纷纷求甘凤池出面摆平. 开始感觉很有面子, 热情接待, 邀双方到茶馆评理主持公道, 南京人过去称之为“吃讲茶” 矛盾双方都认可的主持人,当然是有社会影响力的能主持正义的公众人物。每次都妥当解决,彼得好的评价赞誉.事后有些当事人也送礼答谢。但必竟是社会义务,无经济收入。用不着老婆叽咕,甘凤池也感觉到收入逐渐下降。入不敷出。进城讨生活的规化是教武术授艺和开医馆改善生活为目的,这娄社会活动却影响着行医治病,许多病人慕名而来却见不到医生,大失所望,有的病人需要几个疗程,却被迫中断,怨声频繁。逐渐医况冷落。因忙经常让徒弟代师授艺,造成生源流失。收入减少,常常让甘凤池在社会应酬中囊中羞涩,惭愧老婆的怨言。迫使甘凤池不得不考虑生活困境中的应对。自已所居住的环境必竟是普通人为主的平民区,想发达做番事业缺乏上层社会基础,而升州路以北,尽管不如门东门西一带人口密集繁华,但空荒之地特多,让官宦富豪圈地建造豪门巨宅却极为方便。应该溶入社会上层之中,才有所作为。途径是现成的。历来穷学文,富学武。穷人子弟靠努力读书搏取功名,富人子弟无需为生计拼搏,只想享受富贵之中求自保安全丶欺侮别人为乐,或为锻练身体。更多富家孑弟学武为途,考武举丶考进士为官。曾经有大户人家出重金聘为上门教习,自己有顾虑和志向而讵绝。现在如果脱离这些芸芸众生,纠缠而意义不大街坊邻里的琐碎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甘凤池自以为尚有条件改善自己应该所处社会生活层次。
于是甘凤池就开始留神打听符合自己条件的新住所,也看了好几处,皆不称心如意。终于经朋友介绍,汉中大道以南,东西走向的陶李王巷西端一处大宅院。(南京建业区原五女中隔着莫愁路对面,石鼓路南边平行的一条大路).这条大路原先由陶丶李丶王三家富豪大户率先圈地建造府地,因长远考虑而约定人来客往车水马龙状况,规划路宽二丈.随后延续新户盖宅院都依规沿线建造房屋,因当年此地并无地标,特色等有意义称谓,人们便从古至今都叫此大街为陶李王巷.
甘凤池看中此处是因为此房房租低,有高墙后院,原房东因附近有处屠宰场,凌晨正是酣睡正浓时,宰猪的嚎叫让他忍无可忍,就迁居别处,就因环境原因,久无人承租,所以房租降得很低。甘凤池仔细考量,十分满意。凌晨正是练武时,练武必发声,高墙大院加上宰猪嚎吼,正好掩人耳目。整条街皆是高门大门相邻,没有门西大杂院街坊邻里矛盾烦人。此处距汉中门至水西门一段城墙之间,走过去不过二里多路。城墙根偏僻无住户,仍习武授艺好去处。于是决定迁居此处。执业方向主要给官宦富豪人家1对1上门传武授艺,安排几家教习,酬金比私塾先生都高,官宦富豪人家习武,官府也不便干涉。
于是办理租赁合同,安排徒弟帮忙,迁往新居。甘凤池近30岁时定居江宁府,60岁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回到凤凰门外凤凰山老家,再没有到过江宁府城里。因此,陶李王巷是甘凤池居住江宁府期间时主要居住地。
十五.朋友聚会 交际言欢
自从甘凤池迁居钱李王巷后, 不再行医, 凌晨在城墙根授徒传艺, 白天则赴几处官商大户人家家教授武艺. 结交社会名流. 一天按约定时间赴秦中书府上教授秦中书的二弟习武.
清朝制度是考中进士可授朝庭中枢官员, 或地方政府主官, 而考进士名落孙山, 只要捐款, 就可授 “中书” 官衔,即可候补地方政府副职或地方政府职能部门负责人,属于无薪候补官员,相当于进士待遇。考中进士时主考官便是宗师,提携进升。而中书属落弟举人,朝中无人,想入官晋升,只能同是中书群中联络感情互相帮助。
秦中翰中书老爷仍江宁府城名门大户,热情好客性情中人,江宁府秦中书因未补缺,休闲在家,便请甘凤池指教<易筋经>健身养生,其次教他家秦二爷武术.
某曰翰林院高老爷家宴请.招待多年未见万中书,邀请侍御施老先生,儿女亲家秦中翰中书,还有此处两位学中朋友:一位武正字,一位迟衡山,翰林院高老爷在大家都会齐后,便对双方一一介绍,在介绍万中书:“这万敝友是浙江一个最有用的人,一笔的好字。二十年前,学生做秀才的时候,在扬州会着他。他那时也是个秀才,他的举动就有些不同,那时盐务的诸公都不敢轻慢他,他比学生在那边更觉的得意些。自从学生进京后,彼此就疏失了。前日他从京师回来,说己由序班授了中书,将来就是秦亲家的同衙门了。”当即万中书也向众位自介绍:“小弟二十年前,在扬州得见高老先生,那时高老先生还未曾高发,那一段非凡气魄,小弟便知道后来必是朝廷的柱石。自高老先生发解之后,小弟奔走四方,却不曾到京师一晤,去年小弟到京,不料高老先生却又休养在家了。所以昨在扬州几个敝相知处有事,只得绕道来聚会一番。天幸又得接老先生同诸位先生的指教。”秦中书道:“老先生贵班甚时补得着?出京来却是为何?”万中书道:“中书的班次,进士是一途,监生是一途。学生是就的办事职衔,将来终身都脱不得这两个字。要想加到翰林学士,料想是不能了。近来所以得缺甚难。”秦中书道:“就不了做官,这就不如不就了。”万中书转过身,便向武正字、迟衡山说道,“二位先生高才久屈,将来定是大器晚成的。就是小弟这就职的事,原算不得,始终还要从科甲出身。”迟衡山道:“弟辈碌碌,怎比老先生大才。”武正字道:“高老先生原是老先生同盟,将来自是难兄难弟了。”说着,小厮来禀道:“请诸位老爷西厅用饭。”高翰林请万中书上坐首座,施侍御的二座,迟先生三座,武先生四座,秦亲家五座,自己坐了主位。秦中书见高老爷十分器重万中书,将来说不定他与自己同堂共事,应该拢络好交情。酒席上杯觥交错言有尽而意无穷,热闹非常,临近席散,秦中书拉着万里手:“今曰三生有幸幸会万中书。应尽地主之谊,宴请阁下。明天恭请各位,仍就是在座各位,共六人不再添减。”各位皆答应光临。
秦中书兴致勃勃回府,直奔书房,写了五副邀请贴,交给长班佣人,快速送到万老爷丶施老爷丶迟相公丶武相公丶高老爷各府.又发了一张传戏的通知,叫戏班次日到府侍候.接着又发了一个谕帖,分咐门下总管,叫茶厨作好充分准备,酒席要体面些。
次日早起,万中书起来想道:“我若直接拜秦府,恐怕大家会面时有些难堪,那时不得己与众人寒暄,他们必定就要怪,只说我捡有酒吃的人家跑;不如先拜了众人,再去到秦家。”随即写了四副拜帖名片,先拜施御史,御史出来客气一番,既然约定就要到秦中书家吃酒,也不曾多款留。又随即去拜迟相公,迟衡山管家回应:“我家老爷昨晚因修理学宫的事,连夜出城往句容去了。”只得又拜武相公,武正字家人告之:“相公昨日不曾回家,来家的时节再来回拜罢。”万中书心想:我与后几位素昧平生,并不曾相识,偶遇后我登门已拜访过了,算是礼尽人义到。转身直奔秦中府。
万中书到了秦中书家,只见门口有一箭阔的青墙,中间大门一面墙内缩,却是起花的大门楼。轿子冲着大门立定,只见大门里粉屏上帖着红纸朱标的“内阁中书”的封条,两旁站着两行戴燕雁翅帽的管家人等,帖子传了进去,秦中书迎出来,开了中间屏门。万中书下了轿,拉着手,到厅上行礼、叙坐、拜茶。万中书道:“学生尚未补缺,将来凡事还要求提携。现在赋闲候补,今天来只算先来拜谒,叨扰麻烦的事,容学生将来拜谢。”秦中书道:“敝亲家常说老先生十分大才,将来小弟设若竟然候补了,老先生便是小弟的泰山了。请多关照。”说着,高翰林,施御史两乘轿已经到门,下了轿,走进来了,叙了坐,吃了茶。万中书告之迟丶施二位相公因有事,不会赴会了。施御史道:“这两个人却也作怪。但凡我们请他,十回到有九回不到。若说他当真有事,做秀才的那里有这许多事!若说他摆谱,一个秀才的身分能摆多大谱!”正说着,忽听见左边房子里面众人喧哗高声说道:“妙!好!”众人都觉诧异。秦中书叫管家去书房后面去看是甚么人喧嚷。管家来禀道:“是二老爷与甘凤池教头等众人。”秦中书道:“原来是甘凤池在后面,何不请他来谈谈?”管家从书房里去请了出来。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两眼圆睁,双眉直竖,一部极长的乌须垂过了胸膛;头戴一顶力士巾,身穿一领元色缎紧袖袍,脚踹一双尖头靴,腰束一条丝鸾绦,肘下挂着小刀子,走到厅中间,作了一个总揖,便说道:“诸位老先生在此,小子在后面却不知道,失陪的很。”秦中书拉着甘凤池坐下,便指着甘凤池对万中书道:“这位凤池长兄就是我们江南省这边一个极有义气侠胆的人。他的手底下实在有些讲究,而且一部《易筋经》记的烂熟的。他若是气沉丹田,运足功夫,能抗千钧打击,毫发无损,武术技艺无人其左右。现在,舍弟留他在舍间早晚请教,学他的技艺。”秦中书又向凤四老爹问道:“你方才在里边,众人连叫‘妙,妙’却是为何?”甘凤池道:“这不是我,是你令弟。令弟才说人的力气到底是生来的?我就使内功给他提了一段气,叫人拿棍棒周身击打,越打越不疼,他一时喜欢起来,在那里众人起哄说妙。”万中书对秦中书说道:“令弟老先生在府里,何不也请出来会会?”秦中书叫管家进去请,那秦二侉子已从后门里骑了马到小营校场看试箭去了。
管家来请到内厅用饭。饭毕,秦中书请各位到花厅,两边放了五把圈椅,上面都是大红盘金太椅,依次坐下。戏班老板,拿着一本戏目走上来,打了抢跪,说道:“请老爷先赏两出。”万中书让过了高翰林、施御史,就点了一出《请宴》,一出《饯别》。施御史又点了一出《五台》。高翰林又点了一出《追信》。老板拿笏板在旁边一一写了,拿到戏房里去扮。当下秦中书又叫点了一巡清茶。第一出戏,这红娘才唱了一声,只听得大门口忽然一棒锣声,又有红黑帽子吆喝着闯进来。众人都疑惑,“请宴”里面从没有这个做法的。只见管家跑进来,说不出话来。早有一个官员,头戴纱帽,身穿玉色缎袍,脚下粉底皂靴,走上厅来,后面跟着二十多个捕快手,当先两个,走上前,喝道:“你是姓万名里吗?”把万中书一手揪住,用一条铁链套在颈子里,拖曳就走。那官员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众人吓的面面相觑,呆若木鸡。没人敢上前阻拦,讯问。眼睁睁看着人被抓走。
十六,素昧平生 见义勇为
万中书在秦中书家厅上着戏,突被县老爷带领捕役进来,将他锁了抓走。吓得施御史、高翰林、秦中书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那戏也就演不下了。众人定了一会,施御史向高翰林道:“贵相知此事,老先生自然晓得原因?必竟是你朋友, 把他介绍给我们认识”高翰林道:“这件事情,小弟丝毫不知。但是刚才方县尊也太可笑,何必妆这个模样?也不该不说明原因.”秦中书又埋怨道,“在我姻弟席上被官府锁了客人去,这个脸面却也不甚好看!”高翰林道:“老亲家,你这话差了,我坐在家里,数年不来往, 昨天他才来我府上,怎晓得他有甚事?况且拿去的是他,又不是我,你怕什么?”
只见甘凤池一个人坐在远远的,望着他们冷笑。秦中书瞥见,忙问道:“凤池哥,难道这件事你晓得怎么回事?”甘风池说道:“我如何得晓得?”秦中书道:“你不晓得,为甚么笑?”甘风池笑吟吟说道:“我笑诸位老先生好笑。人已逮出去,急有什么用!依我的愚见,是否该差一个能干人到县里去打探打探,到底为的犯了什么事,一来搞清楚他犯了什么法,二来也搞清楚可与诸位老爷有牵连。”旅御史忙应道:“这话有道理!”秦中书也连忙道:“对丶对!”当即差了一个人,叫他到县里打探。那管家连奔带跑去了。
就在大家急不可待,那打探的管家回来了,走到秦中书面前,说:“整个县衙里人都说不了解案情。小的使了银两会着了刑房萧二老爹,才托人抄了他一张通缉令来。”说着递与秦中书看。众人起身都来看,是一张竹纸,抄得潦潦草草的。上写着:
“合州府正堂祁,为海防重地等事。奉巡抚浙江都察院邹宪行参革台州总兵苗而秀案内要犯一名万里(即万青云),系本府已革生员,身材中等,皮肤发黄,微须,年四十九岁,潜逃在外,现奉亲提。为此,除批差缉获外,此为押解通行证。不论缉获在何地方,仰县即时添差拿获,即押解浙江都察院府详审。慎毋迟误!特此关文。”
又一行下写:
“本关文仰该县官吏准此。”
原来是通缉的关文耒源是淅江合州府县衙,这县尊是浙江人,见是本省巡抚亲提的人犯,所以带人亲自拿去的。其实犯事的始未,连县尊也不明白。高翰林看了说道:“不但人拿的糊涂,连这通缉令上的文法也有些糊涂。此人说是个中书,怎么是个已革生员?就是已革生员,怎么拖到总兵的参案里去?”秦中书望着甘凤池道:“你刚才笑我们的,你如今可能知道些什么情况?”甘凤池道:“他们管家这种人会打听甚么,等我亲自去了解案请。”站起身来就走。秦中书道:“你当真的去?”甘凤池道:“我在这时候上还扯这个谎做甚么?”说着,就去了。
甘凤池出了秦府直奔江宁府衙门口,找到两个捕快头。那两捕快头见是甘凤池,忙不迭抱拳敬礼问安。江湖上谁不敬仰江南大侠甘凤池, 说一不二. 打个喷嚏震四方.两个捕快头忙问甘凤池示下, 听说要见淅江解差.引带他去会浙江的差人,那马快头领着甘凤池一直到第三进官堂,会着浙江的人。甘凤池问差人道:“你们是台州府的差?”差人答道:“我是府差。”甘凤池道:“这万相公到底为的甚事?”差人道:“我们也不知。只是奉上人吩咐,说是个要紧的人犯,所以差了各省来缉。大侠有甚吩咐,我照办就是了。”甘凤池问道:“他如今现在那里?”差人道:“方老爷才问了他一堂,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如今寄在外监里,明日领了文书,只怕就要起身。大侠如今可是要看他?”甘凤池说道:“他在外监里,我自已去看他。你们明日领了文书,千万等我到这里,你们再起身。”差人应允了。
甘凤池跟随马快头走到监狱里,会着万中书。万中书向甘凤池道:“小弟此番大概是奇冤极枉了。你回去替我致意高老先生同秦老先生,不知此后可能再会了。”甘凤池又细细问了他一番,始终说不清道不明。甘凤池心中反复掂量:“这场官司,必须得我亲自陪同到浙江去才能搞得明白。”也不便与万中书说,就嘱告多保重告别了出监,并说,“明日再来看望。”甘凤池飞速回到秦中书家。只见那班戏子都已散了,施御史也回去了,只有高翰林还在这里等音讯,看见甘凤池回来,忙问道:“到底为什么事?”甘凤池道:“真正奇怪的事!不但官府不晓得,连浙江来的差人也不晓得。不但差人不晓得,连万中书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犯了什么事。这样的糊涂官司,须我同万老爷到浙江去探究竟,才能搞明白。”秦中书道:“这也就罢了,那个还管他这些闲事!”甘凤池道:“我的意思,明日就要陪同万老爷上路去浙江。如果他这官司严重,我就尽量帮他去疏通关系,请个好师爷帮他辨护,也算是我有缘会过这样一位朋友。”高翰林也怕日后拖累,便撺掇甘凤池同去。晚上送了十两银子到甘家来,说:“送甘凤池的路上做盘缠。”甘凤池也不客气收了。
第二天起早,甘凤池直接会着差人。差人道:“大侠一大早就到了,好早。”凤四老爹同差人转出弯,到县门口,来到刑房里,会着萧二老爹,催着他办好文挡,并送签了一张押解批文,要求拨了一名长途解皂差,请师爷签字,批文用了印。府尹坐在大堂上,叫值日的皂头把万中书提了进来。台州府差也跟到大堂门口伺候。只见万中书头上还戴着纱帽,身上还穿着七品补服,方县长猛想到:他拿的是个已革的生员,怎么却是这样服色?又对明了人名、年貌,丝毫不差。十分疑惑,因问道:“你到底是生员是官?”万中书道:“我本是台州府学的生员,今岁在京,因书法端楷,保举中书职衔的。生员不曾革过。”方知县道:“授职的公文也许想必是尚未送到,因牵涉官司,抚台将你生员资格革了,也未呈可知。但你是个浙江人,本官也是浙江人,本县也不难为你。你的事,你自己好好去料理就是了。”因又想道:“他回去了,地方官说他是个已革生员,就可以动刑了,我和他是个同乡的人,难道这点朋友乡亲感情都没有?”随在签批上朱笔添了一行:“本犯万里,年貌与来文相符,现今头戴纱帽,身穿七品补服,供称本年在京保举中书职衔,相应原身锁解。该差中不需刑具约束,亦不得疏纵。”
写完了,随派了一个长差赵升陪同,又叫台州府差进去,吩咐道:“这人比不得盗贼,有你们两个,本县这里添一个也够了。你们路上须要小心些。”三个差人接了批文,押着万中书出来。
甘凤池迎了上去,问府差道:“你们都是是解差?手续都办完了吗?”又指着赵升问道:“你也是解差?”府差道:“手续都办完了,他也是解差。”府门口看见一个戴纱帽穿补服的人被押解出来,就围了许多人看,怎么都围而赶不散。甘凤池道:“赵头,你住在那里?”赵升道:“我家就在转湾处。”甘凤池道:“先到你家去。”一齐走到赵升家,小堂屋里坐下。凤四老爹脱下外面一件长衣来,叫万中书脱下公服换了。又叫赵升到万老爷寓处叫了管家来。府差去了回来说:“他们寄宿承恩寺,管家都未回寓处,想是逃走了;只有行李还在寓处,承恩寺和尚却不肯交出行李。”甘凤池听了,又除了头上的帽子,叫万中书戴了,自己只包着网巾,穿着短衣,说道:“这里地方小,都到我家去!”
万中书同三个差人跟着甘凤池一直走到钱李王巷。进了大门,走进第二进堂厅,万中书纳头便拜。甘凤池忙拉住道:“此时不必行礼,大家暂且坐着。”便对差人道:“你们三位都是眼亮的,不必多话了。你们都在我这里住着。万老爹是我的知己好朋友,这场官司我是肯定要陪同去的。我却也不难为你们。”赵升对来差道:“二位可有的说?”来差道:“甘凤池吩咐,这有甚么说,只求大侠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事能快些。”甘凤池道:“这个自然。”当下把三个差人送在厅对面一间空房里,说道:“此地权住两日。三位不妨就搬行李来。”三个差人把万中书交与凤四老爹,竟都放心,各自搬行李去了。
甘凤池把万中书拉到左边一个书房里坐下,问道:“万先生,你的这件事不妨竹筒倒豆子老实对我说,就有天大的事,我也可以帮助你。如果尽说瞎话,那就罢了。”万中书道:“我看大侠这一切言行举动,表明是个豪杰,真人面前我也不说假话了,我这场官司,倒不输在台州府,反要输在江宁府。”甘凤池奇怪问道:“江宁县方老爷待你很不错,这里面有什么缘故?”万中书道:“不瞒老爹说,我实在是个秀才,不是个中书。只因家下日计艰难,没奈何出来走走。要说是个秀才,就被别看不起。说是个中书,那些商家同乡绅财主们才肯有些照应。不想今日被府尹把我这服色同官职写在公文上,将来押解淅江,既使钦案都也不妨,倒是这假官的官司吃不起了。”甘凤池沉吟了片刻,道:“万先生,你假如是个真官回去,这官司不知可能打赢?”万中书道:“我同苗总兵系一面之交,又不曾有过贪赃犯法的事,量情不得大输。只要那里不晓得假官一节,也就罢了。”甘凤池忙说道:“你且住着,我自有道理。”万中书住在书房里,三个差人也搬来行李住在厅对过空房里。甘凤池一面叫家里人料理酒饭,一面自己走到秦中书家去。
秦中书听见甘凤池来了,外衣也没有穿,就走了出来,问道:“甘大侠,事体怎么样了?”甘凤池翻着白眼道:“你还问哩!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你祸到临头还不晓得哩!”秦中书吓的慌慌张张的,忙问道:“怎的?怎的?”凤四老爹道,“也不怎么样,官司够你打半生!”秦中书越发吓得面如土色,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甘凤池道:“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官?”秦中书道:“他说是个中书。”甘凤池挖苦道:“他的中书还在判官那里造册哩!”秦中书道:“难道他是个假的?”甘凤池:“假的这是肯定的了!只是一场钦案官司,把一个假官从尊府揖拿去,那浙江巡抚本上也不要特参,只消带上一笔,莫怪我嘴快,老先生的事只怕也就是‘滚水泼老鼠’了。”
秦中书听了这些话,瞪着两只白眼,望着凤四老爹道:“大侠哥,你是极会办事的人。如今这件事,到底怎样好?”甘凤池道:“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要他的官司不输,你的身家就不破。”秦中书道:“怎能叫他官司不输?”凤四老爹道:“假官就输,真官就不输。”秦中书道:“他已是假的,如何又得真?”甘凤池道:“难道你也是假的?”秦中书道:“我是遵例保举来的。”甘凤池道:“你保举得,他就保举不得?”秦中书道:“就是保举,也不得及。”甘凤池道:“怎的不得及?有了钱,就是官!现放着一位施老爷,还怕商量不来?”秦中书道:“这就快些叫他办。”甘凤池道:“他到如今办,他又不做假的了!”秦中书道:“依你怎么样?”甘凤池道:“若要依我么,你不怕拖官司,竟自随他去。若要图干净,替他办一个,等他官司赢了来,得了补缺,叫他一五一十算了来还你帐。就是九折三分钱的利也不妨。”秦中书听了这个话,叹了一口气道:“这都是好亲家拖累这一场,如今却也没法了!大侠哥,银子我竟出,只是事要你办去。”甘凤池道:“这就是水中捞月了。这件事,要高老先生去办。”秦中书道:“为甚的偏要他去?”凤四老爹道,“如今施御史老爷是高老爷的相好,要恳求他尽快照格式写揭帖送到内阁,存了案,才有用哩。”秦中书道:“大侠哥,果真你是见事的人。”
随即写了一个帖子,请高亲家老爷来商议重要事情。不一会儿,高翰林到了,秦中书和他见面,就把甘凤池的话说了一遍。高翰林连忙道:“这个我就去。”甘凤池在旁道:“这是紧急事,秦老爷快把办理经费交与高老爷去罢。”秦中书忙进去。一刻,叫管家捧出十二封银子,每封足纹一百两,交与高翰林道:“而今一半人情,一半礼物。就算是我垫出来的。我也晓得阁里还有些打理费用,全权拜托施老先生包办了罢。”高翰林碍着面不好意思,只得应允。拿了银子到施御史家,托施御史连夜打发人进京办去了。
甘凤池回到家里,直接走进书房,只见万中书在椅子上坐着翘首以待望眼欲穿哩。甘凤池道,“恭喜,你如今是真的中书了。”随将此事说了详细。万中书不觉跪下去,就磕了甘凤池二三十个头。甘凤池拉了又拉,万里才被拉站起来。甘凤池嘱告:“明日仍旧穿了公服到这两家谢谢去。”万中书道:“这是极该的,但只不好意思。”说着,差人走进来请问甘凤池几时起身。甘凤池道:“明日走不成,准于后日起程吧。”次日起来,甘凤池催着万中书去辞谢高、秦两家。两家收了帖,都回老爷不在家,只好碰一鼻子灰回来了。甘凤池又叫万中书亲自到承恩寺取回了行李,凤四老爹也收拾了行李,把家中事情安排妥当,让老婆传话给大徒弟代师传艺,不得懈怠。将同着三个差人,竟送万中书回浙江台州去审官司去了。
邵卫东 20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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