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讲话” 看广东 思考广西》  翁长溥
注：《计划与市场探索》92.5 P8. 《考察与学习》
     笔者最近参加区计委系统第一批赴粤考察学习团到广东考察，回来结合学习小平同志的南巡讲话，对如何振兴广西进行了若干思考。
　　一、加深理解，转变观念。
　　小平同志讲话鼓励经济特区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点，步子要快一点。我们此次赴广东考察，首先令人感到的是，广东从上到下的干部，改革开放的劲头大，市场观念浓，竞争意识强。听了他们介绍，令人耳目一新。这些年来，广东的经济发展速度，居全国各省区之首，珠江三角洲地区的发展速度甚至超过了亚洲“四小龙”的历史水平。小平同志看了深圳后也说，特区发展得这么快，“我没有想到。”高速度发展的成绩，不是想来的，不是讲来的，而是认真改革开放调动了人民群众的积极性，努力干出来的。这就是改革解放了生产力。小平同志讲这些话，我理解，在我国面临新的机遇，改革环境比较宽松之际，特区应带头奋进。同时也要看到，改革开放的阻力，过去有，今后还会有，对我国过去40年来形成的旧观念不能低估，作为改革者，历来就是需要有胆识的。
　　观念问题，首先的、关键的是如何理解姓“社”与姓“资”的问题。改革以前，国家的统一计划就是法律，统购统销、统收统支、统一调配，形成了统就是“社”的观念。过去我们只能学苏联，一边倒。环顾当今世界，东欧剧变，苏联解体，欧洲的“明灯”不明，这绝对不是社会主义在世界范围的失败，而是在前进中经历着曲折。当然，我们也要思考如何理解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在人类社会中前所未有，就需要在实践中不断自我完善。我国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实行公有制为主体的多种经济成份，实行有计划的商品经济。改革，就是加大加重后面一头。在深圳，全员劳动生产率（约数）：外商独资为14万元；合营与集团为8万元：全民所有制只4万元。在珠江三角洲，普遍引进外资进行合营，或组织含各种所有制的集团公司。这些都是为了改变全民所有制企业的经营管理机制。只有对全民所有制企业进行改革，才是唯一的出路。至于计划，广东各地率先放开物价，培育市场。现在指令性计划很少，多属指导性计划。
　　由于广东省历史的地理的优势，开放以后，借鉴了人类社会创造的文明成果包括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现代化生产的先进经营方式、管理方法，从而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并正在充满生机和活力继续奋进。
　　此次考察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珠江三角洲的县和县以下的村、镇。一路上见到人们的衣着五彩缤纷，房屋的外装修也很讲究色彩，环顾大地再也找不到荒山荒地。公路上各种车辆络绎不绝。一入夜，到处呈现着火树银花。走进乡以至村的接待室，那装修，那灯具，那陈设，全是城市宾馆的气派。车间里，有的女工戴着金耳环、金项链。统计上报的人均年收入，职工4000元，农村1700一2000元。冒尖的，中山市古镇两万多人中，存款在100万元以上的户数占5%.南海县东村，人均年收入5000多元，70%以上的户有摩托车和煤气，家电则户户齐备，合作医疗制、退休金制、奖学金制、村办公园等都有了。在这里，人们看不到贫困和两极分化的影子，，当然是姓“社”的。珠江三角洲同其他地市比存在差别，我们的粤西行已体察到了，但现在有了经济实力后，已开始对口扶贫。如农业上转移茧、糖，工业上转移劳动密集型企业，提供信息咨询服务，提供商品和劳务市场，干部定期交流顶职，以至带进项目，提供贴息和无偿援助，已经开始迈出共富的步子。我们高兴地看到，广东走出建设有中国特色、地域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的路子。
　　联系广西，人们的社会意识、领导的指导思想与广东相比，差距甚大。须知，指导思想和社会意识跟不上，改革开放的步子就跟不上，高速发展的愿望就会落空。今后也将是如此。
　　二、面向社会，追求效率，
　　我国长期高度集中的经济管理体制，在各地曾形成了依靠自己的资源优势向上面“等、靠、要”的积习，至今仍有反映。广东也要国家投资，更要政策，但不等不靠。时间就是金钱，怎能久等？靠要靠自己，面向社会的市场、资金、资源、技术，面向人民群众的主动性、积极性。靠要靠“效率就是生命”来增强吸引力和竞争力。
　　深圳特区至今已累计投入200多亿元，其中，中央财政拨款占1.6%，中央与地方政府投资占12%，外商投资占24.9%，余为内联、企业自筹和银行贷款。珠海特区给我的突出印象是利用地产集资。开发西区时，施工承包商自带30%的资金作为投资，开发公司向各省的个体户也集资.两个特区的工业起步，都是积累快的轻型加工业。有了一定基础后，再扩大基础设施，向科技密集型、资金密集型、规模效益型过渡。外来投资者主要图的是投资效益，内地看中的是特殊政策并开辟窗口，外商图的是房地产和劳务价廉。据说珠海的综合投资回收率比香港高70%。咨询与服务的提供也很重要，在珠海，小项目7天办完，大项目14天办完，他们在准备好开发区与项目后，公开招商，由投资者来平等竞争。这些路子和做法，可供我区借鉴。
　　珠江三角洲城乡的发展，有多种具体模式，也有共同点。在土地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农业转向大农业、追求高效益的商品农业。该地区原来就是丝、糖产地，由于距广州市和港澳很近，转而追求鱼、果、菜、花等效益更大的活鲜产品。如中山市有一户拥有3亩鱼塘，去年收入达11.5万元。高效益不是传统大农业所能达到的，是依靠农科教结合，农工贸结合。优种鱼比一般鱼单价就高出10倍。从土地里脱离出来的农民就去经商。顺德县乐从镇有一个时期提出过全民经商；一部分到“三来一补”加工企业里去打工。此为起步阶段。我看这个步子起得好，不只积累快，还训练了人。没有商人就没有现代化的商品经济。我突出的印象是，珠江三角洲的人商品意识强，竞争性强，满脑子的生意经。例如他们认为把工业品拿出去同发达国家竞争，只能钻夹缝，也是赔钱或少赚，要找落后地区市场或潜在市场。知道我们是广西来客，到处都饶有兴趣地关心广西的边贸市场，因为他们想要通过边贸去占领东南亚市场。
　　顺德县乐从镇，乡镇企业办工厂始于1985年，从打工转向自己办厂。这些厂以集体为主，轻型为主，面向市场加工为主。从原有基础以五金社，农械厂等出发，引进先进技术，进口关键部件，从小型、小批量开始。效益好竞争力强的厂，自身积累快，邻厂愿协作，社会易集资，银行愿贷款，因而年年搞扩建，年年开拓新市场，迅速形成了集团公司和拳头产品。如神州燃气热水器厂，原为农械厂，1985年生产热水器才1000台，1988年就生产了17.8万台，1989年该厂产品被评为国优，1991年年产值达2.5亿元。实在令人惊叹，令人钦羡。
　　经济初步繁荣，有了一定实力之后，进一步的目标，便以更大规模的吸引外资来办外向型的大型骨干企业。过去的外商是中小业主多，粤籍在港的豪门富户，听说至今还停在捐献办学、资助家乡阶段。为此就要不断扩大基础设施。我观察广东搞基础设施很讲求效益，大体是靠自我积累、自我滚动、良性循环、不断扩大。三角洲为河网地区，桥、路当先，他们靠向汽车收费不断滚动的办法来发展。如顺德县容奇镇桥，日过车数达3.5万辆，每辆4元计，日收费达14万元，则此桥投资约半年可全部收回。日过车3.5万辆了，还在收费，不是建桥太晚太晚，就是以桥聚财得太过太过。珠海柴油发电厂厂长告诉我，该厂容量为5.4万千瓦，原承包条件为8年还贷，他已包了6年，4年就还清贷款，现正由他主持400万千瓦的火电厂建设。不难想像，售电价是很高的，电又是卖得完的，电价拉高了大型火电厂就更好起步。广东的电信起步于向邮电部包上交基数，把每户报装费提到4000元，农村个体户也装得起用得起，很快就进入良性循环去年全省营业额达28亿元，向邮电部的贡献已比承包基数多了5亿多元。经济繁荣，社会富了，事都好办。
　　在广东，我们参观的工厂车间，未看见过松垮现象。一进车间就看见“上班一分钟，负责60秒”的醒目横贴。追求效率，不能不提到邓小平、杨尚昆同志一月亲自视察过的珠海江海电子公司。这原是无锡一家二轻小厂，在1984年到珠海以250万元同一家小商合作办起来的，靠买议价外汇，进口散件组装，先赚内地的钱起步。后来全部用国产设备，自己生产当时世界领先的全自动自停录音机机蕊，1980年就还清了合作双方的贷款500万元。1991年产值3.5亿元，88.4%的产品出口美、巴、德、日等国。现固定资产1800万元，投入产出比达1：19.4（全国平均1:0.9),全员618人，劳动生产率为57万元。该公司为什么发展如此之快，职工工作如此高效？据接待我们的总工程师查雁群介绍说，公司含总经理只有15名行政管理人员，都是在岗上做实事的。工人都是招散工训练出来的，岗上保证严格纪律，只能站着干，不准讲话，第一次讲话扣5元，第二次扣50元，第三次讲话就开除。总经理未按时上班也同样扣钱，人的行为总要受控。工艺不严，产品质量差了就会失去定货单。工资主要靠超产。我们口头不说主人翁，用股票奖励干得好的工人，一律平等，老了有靠，这是实的。国家的一级、二级企业我们不要，办学习班我们不去，国家不要求我的产品达到国际标准，我要，这是实的。我不登广告，不开定货会，靠质量、廉价、产品翻新，两年一翻新已变为4个月一翻新，公司接到的定货单来不及做。我问她技术力量是怎么来的？她答：到高等院校去挑选，来后由我亲自训练，我们的设计同工艺不分开，先下车间劳动一年，然后择优，要有组织能力、凝聚力、自我调节能力，不合格的我不用。用技术人员是总工程师说了算，组织部门只办手续事务。邓小平同志看了该公司后很高兴，说是姓“社”的；杨尚昆同志很高兴，说是“高度爱国主义”。相比之下，广西有的县办工厂硬条件很好，但未投产前就塞满了干部子女、亲戚，谁也不敢去当厂长。社会主义首先要各尽所能，才能按劳付酬，是靠艰苦奋斗实干出来的，搞“三铁”舒舒服服地吃社会主义，只会吃垮。
　　广东不露富，心细可察知。佛山市1991年城乡居民存款为144亿元，该市四县二区共284.4万人，人均存款为5000元.在珠江三角洲，估计与此数大体相当。社会财力大，就可办成大事，有的县金融还是贷大于存。我区要想投入大，就要学广东的聚财之道。
　　广东很重视发展第三产业。深圳今后将以第三产业为支柱：珠海今后要把现市区建为第三产业中心；广州市在争论以第三产业为主。他们对完善市场体系都很重视，目前房地产、外汇调节、股票证券、黄金等市场正在成为他们的热门话题。在商品经济中，第三产业为经济运转提供活力，活力强才会有高效率。我区的市场发育，与广东比，相差甚远，改革开放以来，我区第三产业在国民经济中所占的比重及变化趋势，同全国各省市区比较，是很差的。柏克德国际咨询公司曾建议北海市为我区沿海第三产业中心，至今未被人们理解。在内昆线、南昆线联结大西南并以南宁市为枢纽的未来格局中，南宁市发展第三产业宜认真研究，早作准备。
　　三、市场竞争，必然竞争人才。
　　内地人一谈起广东发展快，就说他们把政策利用得好，诚然如此。但又何止政策！
他们要对资金、市场、地缘关系、人缘关系等等都利用得好。关键是把人用得好。市场竞争，主要是靠人才去竞争，人用得好，其他事都容易办好。
　　张家边乡距中山县14公里，现中山市称管理区，有4.2万人。过去该乡是有名的冰棍队（指一天工分只值一条冰棍）。十一届三中全会前人均年收入80元，现在一跃为1670元。他们介绍经验，只谈他们原来的乡党委书记(现中山市副市长)是重视使用能人的好书记。土地联产承包时，他允许会种田的农民不限量；不愿种田的，经商做工自便，把土地集中到种田能手。一开始办工厂，有的书记、队长争当厂长，他叫职工民主选举能人当厂长，由厂长组阁，一承包就三年不变。开始搞基建，有些农民个体户承包土石方工程，他就选能人商谈，到乡里来主办集体土石方包工队，能人的收入较前增加了，集体的财源也有了。1991年包工队净盈300万元，交乡200万元，余100万元留队自我发展，与外商合办了一个玩具厂，年产值1,5亿港币，有利就业又便于学外商的经营管理，张家边乡既重视人才，也重视培养人才3月8日是星期日，我见楼上灯火通明，据说是经理、厂长、会计，供销人员的业余培训。我登楼一看，室内座无席，穿着入时的男男女女在专心的听和记，黑板上写的大标题是“资金平衡表”，我问陪同人员师资何来，答是市里请来的。星期日又是”三八”妇女节，半室的妇女不休息，不去搞点消费，却在这里求上进，实在令人叹服：我们全民所有制企业的经理厂长又有多少人得“资金平衡表”呢？竟争是优姓劣汰，人才当家又造就人才辈出，令人敬佩！
　　象张家边乡此种情况在广东省内尤其是在珠江三角洲，绝非仅有，商品生产，市场竟争的大环境，必然要冲击旧的意识、用人观念、人事制度，使之向适应于服备于生产力发展这个中心转变。我们长期习惯于无过就是功。到点升级。广东认为无功就是过。到点“炒鱿鱼”，集团公司明确主张干部等级制，世界市场就是世界战场。世界的“军事争霸战”在变为”经济争霸战”，在开放的市场竟争中，广东正在涌现出一代经济”将领”，全国著名的容声电冰箱厂厂长，原来是顺德县容奇镇的工业统计员。现任广州市市长和珠海市市长，也不是他们原有较高的政治级别或高级的学位、职称，而是分别来自称为“小虎”的顺德、南海县镇的基层干部。他们都是在改革开放中实干出来的。
       珠海市委书记梁广大掉号“梁胆大”除敢试、敢闯精神外，也不怕对上顶撞。查雁群说，在广东，公司总经理在财务上要听则务的，在供销上听供销的，各有专责，不是谁大就说了算。我想，能人到处有，在有计划的商品经济这个赛场上，正在等待比试比试。政府部门在于提供条件，制定规则，给人以平等的竞争机会。不可把人们的脚捆在一条板上跳“板鞋舞”。在深圳大学门首挂有一个大图案是“脚踏实地”一壁耐人寻味的组字，从任何方向念都是“自立、自信、自强”。这大概就是深圳大学的校训吧！在行车途中，老远就见到浅色高墙上有黑色大字“求索、进取”，近看是湛江中学。这是中学校训从青少年起就培养一个“实”字。“实”是马克思主义的精髓，从小就易懂易记。查雁群告诉我们，她的公司也是做思想工作的，“自立、自觉、自强”是公司的企业精神。在“文革”岁月，这三个“自”字，都曾被批为资产阶级的个人主义，这是曲解。反对个人存在、个人能动、个人作用，三自都不要，怎能产生人才？江海电子公司没有这三“自”，怎么能踏进欧美发达国家的市场？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广东人深感科技对发展经济的重要，所以他们非常重视科技，尤其重视科技人才的引进。在西南地区早就普遍感到了“一江春水向东流”。3月14日上海《解放日报》也报道说上海人才流失严重，“以去年从全国流入广东的万多名高级工程师看，据悉从上海流去的也约有1500名左右”。在广东听到的是，我们现在要向高科技产业转型，我们缺高级的科技人员。他们实行了从外地吸收工程师以上的人，由企业自定，各方面开绿灯的办法。早在1983年，佛山市委书记就带头亲自到京、沪去招聘人才。原单位原地区不放怎么办呢？只要本人愿意来，原级别、户口、党籍都可以承认，只要对他们有用。佛山市的同志说，离退休了的可以来当顾间。特区对年龄的限制是很严的，长住与暂住户口一般在35岁以下，45岁以上的一切人都不允许进，而对人才则允许例外。江海电子公司的丁总经理1984年正要退休之时被请来了，其夫人查雁群今也60岁了，现在还在继续干下去，外国专家他们也打主意，佛山市常请外国专家来临时讲学。到了那里工作的人，不只是为了待遇高，而是更满足于那环境能够施展才能。当今世界的人才争夺战、吸引战是很激烈的。随着深化改革、扩大开放，人员的冻结解冻，这种战将到白炽程度。珠海市最近抛出重奖有重大贡献的科技人员的信息就是一个信号。在迎接机遇的广西，这方面应引起极大注意。
　　(本文作者：广西区计委技术顾问)
　　责任编辑：黄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