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水河传>有感》
翁长溥著 (2003年3月26日)
《红枫情》（晚年文信选集）献给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五十周年庆祝大会 P5-P22
曹国铨同志并《中国水力发电史》编辑部:
2001年2月9日你们来信请我编写红水河水电基地史,我及时写了一篇《红水河水电基地开发历程的回顾》,公开发表,作为向你们回应。2001年11月5日你们专程来南宁开红水河水电基地史座谈会时,我又送了你们三本拙著,即广西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发行的《论红河开发》(论文集)、《恶水缘》(回忆录集)和内部准印的《苍松吟》(诗词选集)。
2002年12月下旬我收到漓江出版社出版高艳华、施杰锋著的《红水河传》一书。一翻开,就是未曾知其名的高艳华亲笔请我斧正,再翻开,是附照片的作者简介,才知道高艳华是一名文学著作颇丰的少妇。新鲜!为此书作序的是我国当时水电最高领导人周大兵和广西水电最高领导人赵建国,并都是以少见的亲笔签名落款。很重要!此书印数5000册,每册定价38元,还附有漓江出版社总编室致书中列有名字的100多人的信,希望写文章对此书多作宣传,扩大影响!由于新鲜、很重要、扩大影响,我就不时翻阅。我有义务提醒你们注意,并把读后感告诉你们。
描写红水河自然和长期在现场从事勘测、施工、移民等工作的人和事,我觉得写得很好,并比一般读者更感亲切。我一看到地勘人员光跃华当年在龙滩工作的情景,就想起我曾在回忆录中赞扬过他对龙滩能规划成为更高的大坝的贡献。更多的是我不认识的人和不知道的事,但在野外现场不懈奋斗的这些故事,我都有真实感、亲切感。这些好结穷山恶水缘的人们的事迹,为激励当今的“西电东送”事业,在这方面我同意此书作序者认为这是一本“好书”的评价。这是史书的补充,希望你们有知。
报告文学虽非史书,但对影响决策的、重要的真人真事的描素,也不能太离谱,更不可臆造。否则会造成不良影响。在这方面,此书的作者是有难处的,又是你们更应该关心和重视的。对此我不一一评述,只对此书上、中、下卷中提到我的名字之处写出以下意见。
上卷中龙滩开工时的我
此书第172页第12行写我未应邀去参加龙滩开工庆典,却到覃应机家去悼念亡灵。这是由于1978年初,覃应机叫我主持规划红水河办公室工作时,我提出龙滩蓄水位按375米、400米和440米作比较研究。广西区政府副主席周光春得知后就亲自找来对我说,广西已在进行设计的龙滩工程,他已亲自去北京与水电部商定,就按300米蓄水位做设计,对此不能再变了!我当面以不研究水位还规划啥?顶撞了周光春,我背后没有覃应机主席我怎么敢顶撞周副主席呢?大龙滩开工之日,我就要去告慰覃应机在天之灵了!①
[1994年4月在龙滩建设公司筹备处总工程师吴圣光陪同下,视察龙滩的修进场公路等前期工作,过坝址时合影。(照片略)]
我第一次到龙滩是在1966年夏,庆贺龙滩开工,我已写有三篇文章。《红水河》2001年1期发表了我著《“西电东送”要昂起龙头》。②《广西日报》办的《今日广西》月刊,在2001年2期的“往事飘飘”栏发表了我著《我爱壮族母亲河》。《红水河》2001年2期又发表了我著《红水河水电基地开发历程的回顾》,其中的“龙滩水电站开工的回顾”,一开头就用了“一位绝代佳人等老了才坐上早该坐上的花花轿”,并举了若干史实引人思考。还要指出,《恶水缘》中的《红水河梯级规划的历程回顾》一文,是作于1993年即龙滩已列入国家当年预备开工项目之时,大部分文字是为“今日开工,也嫌为时过晚”提的史实。此文在广西发表后当年就在广西两次获奖。《中国水力发电史料》1994年第1期转载。朱镕基总理2001年在广西过春节时对龙滩工程说“应该尽快开工建设,并加快施工步伐”。我回顾过去丧失了时机,朱总理展望未来的紧迫性,都是寄望各方面大力支持,以挽回宝贵的时光。龙滩开工时,我不只人未去,书面或口头的贺词也未带去了!
《红水河传》不是按开发的时序编排,而是把刚开工的龙滩工程列为全书的上卷。突出龙滩的重要性,是可以理解的。以全书三分之一以上的篇幅约15万字,回顾了龙滩开工以前的漫长历程。只是对龙滩正常蓄水位的争论,就用了“34年‘一线’牵”一章,不少专家和领导干部为了龙滩开工而长期不懈奋斗,似乎发扬了愚公移山、红军长征式的顽强奋斗精神,颇觉自鸣得意。此书的最大问题,正是在此。
上世纪美国的田纳西流域开发(T·V·A)在全世界水资源开发中形成过巨大影响,40年代初就有过著名的中美水电建设的萨凡奇合作,培养了我国老一辈水电专家。新中国同美国刚一建立正式外交关系,1979年初康世恩副总理就带领中国能源代表团(李锐参加)访问了当时水电事业最发达的巴西和美国,从而建立了水电合作关系。1980年3月,以美国陆军工程兵团司令莫里斯中将为首的美国政府水电代表团,应邀考察了我国上层当时议论热门的大工程长江三峡、红水河龙滩雅砻江二滩等。3月15日该团各路共27人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与我国政府有关部门谈了他们的意见,对三峡工程有诸多置疑对龙滩则情有独钟,摆在二滩之前,认为基本可以施工了。“总的看来没有什么理由认为龙滩工程不可能开工”。1984年4月,以美国原白宫能源顾问、田纳西流域管理局局长S·戴维·弗里曼为首的T·V·A代表团根据中美合作议定书来考察了红水河的大化、岩滩、龙滩等工程,并与我国人员进行了讨论。4月18日他们同广西政府主席韦纯束参加的我方人员会谈时我也在座。他们谈了先开发水电振兴了穷困的田纳西地区的经济,再办火电、核电的经验,有人说“这是美国的社会主义”。他们强调“我们极力主张,最优先考虑的应该是加快龙滩的早日建成,在我们看来,尽早建成龙滩大坝的重要性超过了其他任何考虑”。最令我记忆深刻的是弗里曼说“龙滩工程这样优越的电源点尚未进行开发,让水白流,深为可惜,华南沿海有钱建那么多火电,还在建核电,为何不用以开发龙滩?如果核电设备定的是我们的货,我愿接受退货”。(按当时大化已发电,上网电价每瓦千时为0.14元,那时预计的大亚湾核电上网电价为每瓦千时0.8元)当广西水电人员提出我们缺乏资金时,他们齐声说“国际金融市场现有那么多资金,为什么不去借?!”。以上美国代表团的两次谈龙滩,是出于他们的实践经验和享有国际资信。1981年我在同世界银行投资鲁布革工程的人员接触时也有类似感觉。世界银行在华水电投资负责人林国璋同我初见面就主动对我说,他们来华投资看中的是红水河,是被北京推向黄泥河的。世行顾问美籍华人徐怀云也曾主动对我说,中国建水电站太浪费时间和钱财,现场可决定的问题要经过烦琐的程序,本来早点开工在开挖中可查明的地质问题要等钻很多的孔。徐的这种见解,我过去的亲历实践和同苏联专家的接触中也有类似之见。龙滩在上世纪80年代初岩心钻孔已16000米,平垌5000米,坝址已定,那时就开工之见,是可能的正确的。时隔20年后,试看龙滩开工时的实际情况。二滩水电站早已发电,但电送不出去。广东的总装机容量已超过3000万千瓦,预测新世纪还很缺电,在等待三峡送电。邻近广东的龙滩工程却让水白流了20年,而每白流4年的损失,按现价仅发电损失就相当于一个龙滩工程的总投资。在我国“西电东送”已成定局,中美经济合作走向深入的今天,《红水河传》必将引起信息发达的美国有关方面的注意和研究。我们不感到失去时机之悔,反而得意,岂不令人笑我们关起门来自愚!当今党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既出身水电,又曾任龙滩库区的贵州省委书记,今后若同美方水电高层接触,对此问题难以面对。
以前我对龙滩误了时机只笼统地归咎于办电机制,机制也是人来执行和改革的,事在人为我未谈人。上卷中未见到过钱正英到过龙滩,但第170页龙滩开工庆典时,我意外地见到“水电部老部长、全国政协副主席钱正英6月30日给龙滩开发公司写了贺信”,排列最前文字最长。第一句就是“龙滩水电工程凝聚了几代水电建设者半个世纪的辛勤努力”。想我当年参加黄河三门峡工程施工,1955年全国人大通过黄河流域规划报告,1956年9月我就被调到了三门峡工程局,1957年4月正式开工,1958年截流,1960年士建基本完工。那时我这位给领导干部上技术课的技术处长还不曾看见过水电站。为什么有了颇多经验的水电建设者,还要半个世纪的辛勤努力,才能使龙滩开工呢?看来这是为孙辈作者编成此书上卷定了基调。孙辈对她又是崇拜得五体投地,对她信评为“看着老部长的每句话,每个字,人们不免想起老部长为龙滩、为红水河所做过的种种努力……”。当今水电界的主事者同她隔代,难于想起什么了,耄耋之年的我辈虽有所知也不愿再多说了。由于你们曾把红水河水电基地史寄望于我,遂促我认真地回忆她与龙滩的关系。
前述美方一再极力主张早建龙滩是不难理解的。世界上先进的国家都是优先发展水电,而龙滩效益之大相对淹没搬迁之小和距沿海电力负荷中心之近的综合优势,在全中国是独一无二的。老水电部长对此是相当理解的。
1978年国家确定开发红水河水电基地后,以钱正英为部长的水电部就确定,原广西水电设计院曾长期进行勘测设计的龙滩水电站,移交给已设计过钱正英促上的我国当时最大的三三0工程(葛洲坝)的部属三三0(后改中南)设计院,并于当年底把资料移交完毕,使龙滩直接在她掌握之中了,她比美国人认识得更早。
1979年水电部分为水利和电力部,刘澜波任电力部部长,她任水利部部长。1980年3月美国代表团提出龙滩可以立即开工,5月水利部的文就报给了国务院,主张龙滩应以防洪为主,水电站的名字也改成了水利枢纽③。同年11月她又亲自在广东佛山市主持召开了西江干流规划会议。(按西江上游的干流就是红水河,其规划报告已经上报了,这是她一再想把龙滩抓在自己手里)我在会上当着她的面发言要点为,牵涉数省区的上游大水库,不要再像过去那样靠政府拍板来淹上游利下游了,而应使上下游“效益共享,互利双赢”,并举出欧洲、美洲建水库时本着双赢原则,也能及时协调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我国的省区间关系应及早协调。
1981年,刘澜波主动退下来推荐较年轻的李鹏当了电力部长,7月2日邓小平在全国省、市、区党委书记会上号召大家向刘澜波学习。同年10月,国务院责成国家能委、国家计委主持召开了红水河规划审查会议,余秋里副总理代表国务院在开幕上讲了话,有关省、区、部、委均由负责同志领头,我为特邀代表。关键性的龙滩设计蓄水位,由于有关方面难统一,会议审查意见为“暂定400米,并研究分期开发的可能性”。关于先上的项目,由于当时的全国经济形势是压缩基建规模,广西要先上岩滩、贵州要先上天生桥二级已与水电总局取得一致,会上未争议而同意了此一意见,但科技专家仍主张应先上龙滩,还有人来动员我讲。④与会代表一致建议加快开发速度,电力部副部长李鹗鼎主张,整个梯级要争取20到30年内全部开发出来。会议的总结报告认为,争取在2000年前基本上开发完,我们应朝着这个目标前进。国务院的批文同意会议审查意见,并指出“开发红水河丰富水力资源,是解决华南地区能源问题的一项战略措施,应当列入‘六五’计划和长远规划”,这是瞩目于广东的电力负荷增长。又指出“红水河的开发方针,总的以发电为主”。水利部以防洪为主的努力落空了。
1982年,水利与电力两部合并为水利电力部,关于部长一职,当时内部曾传说,考虑钱正英年事已高勿过份操劳原拟另调工作,由李鹏任部长。但她坚持不离开水电,结果是钱正英任部长,李鹏任部长级第一副部长。同年,原主张先上岩滩的广西学界,考虑到广东负荷增长快,龙滩的工期较长,为了衔接又在主张‘六五中该上龙滩了。⑤把职务和龙滩都争到手后的钱部长,该发挥积极性了,她从未到过的龙滩也该亲自来看看了。1983年2月带领水电部工作组由北京出发专程考察红水河与龙滩的是李鹏,我由昆明出差南宁时还被拉来奉陪。到龙滩考察后转至百色之夜,李鹏还对我吐诉了衷情。⑥李鹏当年下半年被提升为副总理。当我看到《红水河传》的“风雨如磐,一往情深”这一章时,开头是周恩来总理当年到广西支持水电建设时被称作“广西女婿”,就令我想到七军烈裔周公抚的李鹏也该列入“一往情深”一章,但没有。龙滩也未来过一次的钱正英却在“一往情深”之中。
要落实国务院的华南能源战略,1984年应是确定龙滩开工的关键性的一年。我国波浪式的经济发展是上升趋势,内部在积极议论该上三峡工程了。广西“为加快红水河水电资源开发”,未提出自治权,已同意于1月1日起广西电业上划给水电部统一管理了,这是对水电部开发红水河的信赖和依靠。在国际上,世界银行投资的鲁布革对改革基建体制已起重要影响了,10月份李鹗鼎陪林国璋来考察投资岩滩时我问林如何看龙滩,他立即答早已列入了世行的投融资计划。尔后,广东省副省长匡吉瞩目西电了,匡吉第一次来南宁时陪他来的广东电力局副局长罗绍基院士,一到南宁就主动找我说,广东的兴趣不在天生桥一级而在龙滩,愿对龙滩投资70%。如果说把三峡同龙滩对立起来那是钱正英自己,客观上并非如此。1984年9月22日李锐上书中央领导同志《再谈关于三峡工程意见》中,以20座水电站来代替当时主张要兴建的三峡工程,特指出“四川二滩、红水河龙滩和福建水口等没有包括在内,因为这些水电站不论兴建三峡工程与否,都应列入‘七五’计划兴建”。⑦前述美国T·V·A代表团一到北京,水电部钱部长当天就曾在人大会堂设宴欢迎,T·V·A谈龙滩的内容她不会不知道。她就应执行国务院1981年的批示,设计蓄水位为400米,分期建设的初期蓄水位按贵州主张的375米,确定开工时期及早开工。这不是什么创新,在我国高坝大库中具有普遍性。五十年代的黄河三门峡工程,初设审查和正式开工时未确定水位,至1958年4月左岸梳齿的混凝土快浇完了(我至今保有照片),周图来总理会同原在西北局工作过的彭德怀、习仲勋来到工地,开了4天专家论证会才于4月21日确定“水库正常蓄水按360米高程设计,350米高程施工,控制在340米高程”“移民线定为338.5米高程”。六十年代的大渡河龚咀电站开工时,国家批准的是“高坝设计,低坝施工”。九十年代开工的长江三峡工程,也是175米设计,初期蓄水位156米,是否加高有待实践观察。新世纪龙滩工程开工时也仍然是“400米设计,375米建设”。1984年的水电部如果作此积极主张,肯定会得到国务院领导的支持。不只李鹏副总理考察过龙滩,赵紫阳总理1981年出国访问归来途经广州时,就曾主动特别提到红水河的开发问题,1985年审查龙滩可行性报告会上,钱部长首先传达了赵总理主动关心龙滩早建并嘱学习田纳西模式。
钱部长是怎么动作的呢?媒体在大刮三峡风,1986年至1987年三峡主体工程就应开工了。曾引我上书李鹏并请转胡耀邦、赵紫阳,表示异议。⑧在龙滩工程方面,是她带头先要协调审查好正常蓄水位。在“七五”期间,正如《红水河传》所述,在不断争议龙滩的水位问题,我也曾被吸引进去争议并曾寄望过当时的贵州省委书记胡锦涛。后来才了解到关键在她领导的水电部,不只未贯彻使贵州等贫困地区受益的方针,反而使之受损。在水库移民方面是要地方作贡献,水库移民投资出地方包干使用,对概算又直接卡得很紧。当我了解到龙滩水库移民概算只有总概算的10%时,我曾致信中南设计院,请他们不要过份卡贫困库区移民费概算,但他们听的是水电部的,电业上划给水电部了,却把移民问题推给地方政府包干,物价又在上涨,移民有问题有意见就到各级政府去闹。当时听说,贵州有人说400米的事留给儿孙去加高吧!有位贵州省的同志曾对我说过,要先解决落实淹没赔偿费太低的问题,然后才能谈提高蓄水位。广西自己主建的岩滩库区也曾异地安置向海边移民,龙滩的高石山库区未考虑过向红水河冲填成的广州湾移民,那时水电部的直属部门还热衷于在珠江口围海造田,经营沿海地产。仍维持这种利已的“条条专政”的老传统,人们去争议协调提高水位是没有出路的,只能是浪费时间与力气。贵州省未从375米后退,就是识大体了。
在钱正英任水电部长任内,四川二滩与龙滩375米同规模,列入了1988年开工计划;福建水口装机约为龙滩之半,进行贷款和国内投资全部由水电部承担,而移民费约占总投资的三分之一,在1986年冬1987年春开工了;唯有她一再抓到自己手里国务院又很重视的龙滩工程却从未提上过开工日程。那时广西的主要负责同志至今仍记得,钱部长亲自支持过的是在红水河边建来宾火电厂。火电自身投资较小工期较短可以应急,但上世纪70年代全国水电投资在电力总投资中占三分之一以上,到她离任时已降到18%了。她的计划司司长游吉寿在1990年的全国水电学会大会发言时还说,红水河集中了我们五个设计院四个工程局又优先引用世行和日元贷款,在我任内未将红水河促上去,甚为遗憾。她却心安理得。1989年末中南院邀我去长沙告诉我,这些年他们为龙滩吃的苦头太多了,现在好了,能源部发现全国电力工业中水电的比重下降得太快了,应扭转过来,把龙滩列为后10年全国最优先开工的项目,要中南院抓紧设计工作,中南院希广西配合。此行中遇到的李鹗鼎、张津生也如此说。
前面论述了1984年应对龙滩开工作出决策,那时若开了工,尔后的实践发展又将是如何呢?龙滩的发电时间正值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后,只广东省一年的负荷增长数就相当一个龙滩的装机容量。按广东省1993年至1997年平均每年增加的装机总容量为316万千瓦,龙滩375米的装机容量原为300万千瓦。广东1994年就增加了400.7万千瓦,龙滩400米原装机容量为400万千瓦。在计划经济中,这是未实现国务院华南能源战略的跨省区负荷平衡;在市场经济中,是丧失了商机。广东省等不到龙滩,只有面向海外应急,单机容量10万千瓦的燃气轮发电机,由土建到安装工期只需4个月,又可多处分散搞。广东省上世纪末装机容量中,非省直调的小机组为1424.5万千瓦;按能源分,油电在1000万千瓦以上。这不能怪广东省,靠不住内地的电只能靠海外如果那时建成了375米的龙滩,升到400米增加调节库容90多亿立米效益巨大,而增加的移民只375米以下之半,有了移民经验又有了巨大收益,可能今天对扩建至400米的工作已完成了。西部的澜沧江、雅鲁藏布江等的水力资源更丰富,相对淹没搬迁数也比龙滩更小,但距东部更远。龙滩广州间的直线距离只624公里,龙滩握的是南中国“西电东送接力赛的第一棒”如果“西电东送”早已昂起了龙头,今天南中国“西电东送”就是另一新局面了。龙滩丧失时机,为自己带来的只是库区人口的自然增长。1981年审查的规划报告,蓄水位400米时移民数为63975人,375米的移民数约为三分之二。1991年预计1997年的移民数,400米移民为104814人,375米为72104人。现在预计2008年移民完的数字,375米以下已增加至80500人,400米在12万人以上了!长期因移民争论龙滩的蓄水位,争来375米水位的移民数比当年400米的移民数高出很多了。上世纪就应开发完的红水河水电基地,基地的首要代表龙滩工程在新世纪里才开工。历史在无情地检验着这位水电部老部长关于龙滩的政绩龙滩列入“八五”的开工项目后,紧接着就是《红水河传》的“小步走,不断线”阶段。
《恶水缘》中的压卷篇“我看三峡”一文是我曾内部上书中央领导同志的公开稿,你们研究红水河水电基地史,也需一阅。199年我被国务院三峡工程审查委员会聘请为160位专家之一,对以全国政协副主席钱正英为组长的三峡工程论证领导小组向国务院提交的报告进行预审。我被推举为规模(即水位)小组的召集人主持第一次水位预审,争论的焦点是三峡的正常蓄水位是160米或175米。《红水河传》所述龙滩的正常蓄水位争论那么多年,三峡工程平均单位装机容量的移民数是龙滩的5倍,这是何等复杂的问题。但却完全出乎意外。钱正英兼任了移民专题论证的主持人,库区各地、市、县的45名代表中有44名投赞成票签了字。程子华和加拿大专家到库区现场作调查时,听到一片保证声,均感到意外和不解。⑨而四川省(当时含现在的重庆市)的几大班子的明智者都不再讲话了。在移民专题论证报告上未签名的是国家土地管理局建设用地司总工程师李玉光。⑩至于三峡的蓄水位,我1991年2月7日主持的讨论结束后,2月17日就有人请出国家副主席王震在广州批评“有人跟着外国人跑”⑪(按世界银行已明确表明不支持采用比160米更高的正常蓄水位)。5月25日,本专题组在北京召开第二次审查会议,原水利部副部长侯捷已取代了林汉雄,当侯捷一听到要讨论175米时,立即说就定在175米了,随即结束了会议。按这个会议是根据中共中央中发[198615号文⑫召开的,侯捷一人就可否定,谁敢反对呢?高级专家在那时也怕在政治上打棍子、戴帽子呵!这么复杂的三峡工程蓄水位问题就这么简单地确定下来,并借已经专家论证、专家审查之名报国务院提交全国人大讨论了。确定按175米设计,初期蓄水位为156米,待实践观察后再确定是否加高,促成了三峡工程的开工。
1999年9月24日钱正英在水利部干部大会上的讲话,对三峡工程,她讲话的原文中有“从我个人思想讲我对自己主持的论证到现在还没有做最后结论。我感觉到最后还要经过实践的检验。当时论证中认为有两个问题最担心的,一个是泥沙问题,一个是移民问题”;“目前讲起来,如果发现问题,还得及时处理,还来得及纠正,决不能掉以轻心,对来自反面的意见应给予充分的重视。”三峡工程的历史知情者一见到《中国水利报》载的这讲话,就骂“真不要脸”“真不要脸”。三峡工程今年快发电了,我衷心庆贺。库区的第一期移民,曾是国务院总理、副总理关心引举世瞩目的问题,应该作一阶段性的小结了。同钱正英当年主持的报给国务院的三峡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中的移民篇,作一对比研究。等三峡发电时,再看这位当年论证领导小组组长有什么高见发表。
关于三峡工程同龙滩的关系,1995年10月16日我到成都出席中国水力发电工程学会第四次全国会员代表大会时,老熟人一见面就纷纷质问我,你们广西自治区在全国人大会议上为什么对三峡还投赞成票,上了三峡怎么还上得了龙滩?后我访问了广西的一位全国人大代表,据说北京有人向广西代表团的负责人做工作动员大家投了赞成票,现在才知道是受骗上当了。这就迫使龙滩“小步走”,“八五”开不了工,“九五”也开不了工。从1992年成立龙滩筹建机构进入现场作施工准备工作起,小步走到2001年7月1日才正式开工,走了9年之久,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巴西伊泰普水电站的施工准备有这长时间吗?这恐怕是创造了世界记录。
历史的事实就是,改革开放初期国际水电权威认为应当立即开工的龙滩工程,钱正英一再把它抓到自己手里而未开工。到新世纪龙滩开工时,她又发来了长长的贺信。十六大时她又是广西选出的党代表,她的发言还在广西流传。何等高明的俊杰?!她如今是八旬老妪了,还带着终身制的工程院院士桂冠。按她一生的工作,中央在水利水电的重大科学决策时她是最亲近的助手,从龙滩工程史就可判明了。我2000年7月8日同若干高层水利水电专家聚会时,曾听他们热烈地议论起钱正英是中国官场中的“五朝元老”(有说“变色龙”者)、“高官院士”。求真务实的专家自有公论。《红水河传》如此写钱正英这个高层人物,确应引起特别注意!
我以上所述亲历事实,多曾公开发表过,只是现在加以系统化,希望你们核实,为编红水河水电基地史参考。上届中共中央常委有李鹏、胡锦涛出身于水电,本届中常委中学电机工程的也不少,求学时就在为从事苏维埃加电气化而献身。本信所述为改革开放以来曾为中央关心的对外合作的大事。以史为鉴,是为了更好的开拓未来。是否和如何向上作适当反映,请你们酌处。
二、中卷中红水河水电开发起步时的我(略)
三、下卷天生桥一级中的我(略)。
四、走“上层路线的”我(略)。
…………
后记:此信曾抄送给广西和北京的个别同志。这里只选了评上卷的龙滩开工问题,为鉴往知今也。评中卷的大化和下卷的天生桥等,只供编史者参考,在此全部省略。
附注:
①见《苍松吟》第7页。
②见《苍松吟》第20页。
③见《论红水河开发》第10页起。
④详见《恶水缘》第197页第二段起的全段。
⑤见《论红水河开发》第72页至第73页。
⑥见《苍松吟》第99-100页。
⑦引自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4出版的李锐著《谈三峡工程》第183页第2行起。
⑧详见《恶水缘》第225页第二段。
⑨见《恶水缘》第232页。
⑩见《恶水缘》第227页。
⑪见《恶水缘》第233页。
⑫见《恶水缘》第225页倒7行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