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浪吟》翁长溥著 抄自《恶水缘》P177-P183
“文革”开始时我任广西水电勘测设计院院长,被原单位西津水电工程局群众送来的大量大字报揪到龙江拉浪水电工地,有幸再战穷山恶水。这组用扛棒和汗水建水电站时即兴写出的诗词,曾在1985年10月召开的中国力水发电工程学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散发同业旧识,汇报“文革”经历。现作了个别增删。
1.被揪在大会上表态的话
猛烧吧!革命的烈火。
我若是一块朽木不可雕也,
我就愿化为灰烬,
也可为革命增加些溫度。
我若是一块好钢,
不经火烧锤锻,
怎能成为有用的器具,
猛烧吧!革命的烈火。
2.起程赴拉浪【水调歌头】
燃起邪门火,盅惑小红兵。漫天疯笔狂墨,逼我西津行。未脱无名风口,又锁龙江浪底,何日是归程?影随孤翁走,雁去不留声。
霸王诚,风过耳,掉轻心。主席预见何准,别姬唱莫仃。夜静扪心自省,处世平生方正,不怕鬼敲门。但愿人长久,勿为暴风惊。
(注):工程局从西津给我送来大字报后,局本部就迁去了拉浪工地。毛泽东主席在数年前就告诫过干部不要唱霸王别姬,我刚在“四清”中唱了别姬又再唱了。
3.拉浪工地游斗两首
平生从末料,引颈挂黑牌,
俯首迎高帽,敲锣引众来。
众人争瞩目,无愧在吾心,
睹者何惊讶,安祥抚我襟。
4.入侧常见红头蝇【浪淘沙】
头面抹朱霜,巧作梳妆。身穿金绿亮衣裳。忽去忽来轻展翼,神气洋洋。
污水满腔肠,环宇茅房。大肥屁股蔽阳光。奋力对天鸣不止,求赐溲浆。
5.读杜诗《不见》有感书致广西区党委工交部长段远钟
“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民愤可算大!李白有啥罪?既不通外国,又未贪纳贿,只是性佯狂,天天买酒醉。非为长安市上酒家眠,祸起力士脱靴伤权贵。害李乃匹夫,淫威令世醉。怜白杜岂孤,百代人心汇。
6.反躬自省四首
北战南征不避劳,
扬鞭跃马似天骄,
灵魂深处隐杂念,
一世功名显九霄。
技艺谁甘后世遥,
孜孜不倦夜焚膏,
一朝悔恨为时晚,
改造思想久已拋。
书画琴棋卉酒骚,
衣冠考究品食刁,
且多司马青衫泪,
暴雨急风卷怒涛。
上信下服志踌蹰,
正确唯我我唯高,
老虎屁股岂摸得,
聚众拾柴纵火烧。
7.惩罚性调换工种【清平乐】
制作模板,屈指钉十万。左手指三为血染,右掌生出老茧。
季节已届高温,怎容室内纳荫,请试炎阳重担,当头一炮“将军”。
8.流汗
担挑三伏天,汗湿箕下土,
炎日促人悟,甘向工农伍。
9.《体验力学》【念奴娇】
总工数载,怎实践,竟用短绳挑担。扁担上肩辄捣乱,俯仰折腾驱干,
碎石加工,抡锤猛干,只见碴飞溅。顽石不脆,搔头瞪眼呆看。
也曾自负经历,开停水轮,手指轻轻按。启过闸门百吨重,驾驶车如飞
箭。电站施工,功率合计,可顶人千万。民工赛力,望洋徒自兴叹。
10.饮食【浪淘沙】
出力日当头,稍事间休。汗滴如雨肚缺油。大碗盛来冷开水,豪饮如牛。
深夜月如钩,寒气飕飕。饥肠虎咽热馒头。萝卜菜根滋味好,岂有他求。
11.睡眠【清平乐】
腰酸腿软,负重强追赶。浴净汗尘身舒展,抚我肌肉丰满。
不难入梦遨游,管弦喧闹无愁。堪笑南唐后主,无言独上西楼。
12.秋
金风逐暑已深秋,
叶落苍山群艳收,
夕照长空孤雁月,
虫声嘒嘒夜悠悠。
13. 为死难工友韦有汉掘墓
今日为君掘墓穴,
昨天杠棒尚同肩,
诀离竞在初交处,
尾水干时泪不干。
(注):尾水渠在水电厂下游。
14. 与都安民工的临别之夜(注)
别了,亲爱的兄弟!
挽臂对饮多情意。
同咬一块大扣肉呵!
我不曾有半点犹豫。
别了,亲爱的兄弟!
你还未找到铺位,
我哪能自行安睡?!
请接下我这条棉絮。
别了,黄绍义!
今晚我俩该共盖一条被,
日久天长呵!
分手后切莫彼此忘记。
注:都安县是广西瑶、壮等少数民族聚居的著名穷石山区。我被放到从事重体力劳动的都安民工中去改造,是有一福。他们不只不是“红头蝇”,还在暗中流传“广西的水电站都是老翁画的,他现在是贵人落难”。韦有汉(壮族)与我同一条扛捧,黄绍义(壮族)与我同架床我在上铺,在我挨斗的日子里,黄不只主动与我换铺睡,还主动给我打热水洗脚等。我送他们转洛东电站工地这夜所言,日后我在昆明工作时得悉黄绍义因工身亡后其子女生活困难,就协助其女黄金兰在广西水电工程局就业,至今保持联系。其它个别工友至今也有往来。
15.送别
坝高日渐入霄云,再见一声如呕心,
尘土蔽车巾掩面,涕横语咽泪纷纷。
16. 照顾性调换工种【清平乐】
任劳任怨,照顾工作换。有幸下厨烧菜饭,信任今朝实现。
事炊岂畏脏粗,搬柴运米饲猪。炒好一锅鲜菜,何需尝味刁姑。
17.一落千丈
有买饭人笑对我说,
老翁呀!你一落千丈了,
总工程师变成了卖饭的炊事员。
对!我一落千丈了!
请读歌德之诗吧!
“既然痛苦是快乐的泉源,
那又何必因痛苦而伤心?”
魔力使安泰两脚悬空,
一落千丈,安泰必将复甦神力!
18.山后有山坎坷路
拉浪服役,四易寒暑,1970年9月获释返院,又值折庙遣神,我孽根未除,下放罗城县小长安镇河池地区“五七”干校接受再教育,总算转入了人民内部矛盾的新境界了。
叶落故园蛩啾愁,
遥望长安普渡舟,
山后有山坎坷路,
攀迎瑞气降神州。
说明:
36.是爸给的《广西龙江拉浪水电站诗词稿》内的。118.是《恶水缘》P177-P183《拉浪吟》内的。
《翁长溥传略》即《简历一文》摘录:
WG时他被赶到拉浪水电工地编入都安民工队去同吃同住同劳动接受批斗。他想过去,在上海的漏网右派分子、三门峡的漏网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因有好领导保护而漏网;他看现在,穷山区的民工把他看着“贵人落难”,因而心态甚好,他对这段历史如实记录是《拉浪吟》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