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父亲逝世五十周年纪念。整整半个世纪过去了,父亲亲切的身影和慈祥的面容却从没有离开过我,他生前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显现在我的眼前,就象刻在我的心中,长在我的身上似的。离开时间愈长,思念越深。
一九七四年十月十五日,是个悲痛的日子,父亲在这一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父亲去世后,工程兵党委和领导机关为父亲举办了隆重的遗体告别仪式和追悼大会。陈士榘司令员、李真政委和兵种其他主要领导同志,父亲的老战友老同事们,纷纷前来悼念,并向我们家属表达了慰问。
其中让我感受最深的是父亲抗日战争时期的警卫员,也专程从南京赶来,向他的老首长做最后的告别。在父亲的遗体面前,他拉着我的手深情地说道:“你父亲的这双手真巧呀,什么都会干......”。 他的这句话,当时就震撼了我的心灵,几十年来也一直在我的脑海中萦绕。我经常反复思考着,父亲的手,是拿锄头的手,拿画笔的手,拿枪的手。这是一双什么样的手?巧在什么地方?
农民的手
中国是一个拥有五千年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在这片广袤土地上,唱主角的始终是占据着人口总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农民群体。中国的农民,是这片大地上最勤劳、最朴实的象征,他们用勤劳的双手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华儿女,勇敢无畏地抵御了外族的入侵,构筑起了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之林的基石。这双手见证了四季的更迭,完成了历史的轮回,守护着这片土地的繁荣与昌盛,也守护着中华民族的根与魂。在中国这片富饶广袤的大地上,农民们始终是最坚实的力量。他们的付出和贡献,不仅为自己带来了幸福的生活,也为国家的繁荣稳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父亲出生在农村,家中祖辈也都是农民。他自小在农村环境中长大,跟着父辈们在田野里干着各种各样农活,因此他熟悉各种各样农活的做法和流程,无论是播种、施肥、除草还是收割,都能得心应手。在父亲的心中,土地不仅是他生活的基础,更是他情感的寄托。他深爱着这片土地,因为这片土地养育了他和他的家族。他不仅是农民的后代,更是这片土地的传承者。虽然父亲后来读书上学,参军打仗,但这些都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农民气质,他从本质上来讲就是一个农民。农民的双手,首先是能干各种各样的农活。这一点在父亲的身上体现的尤为突出。
我出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未。当时随着解放战争的进程,作为军人的父母,跟随解放大军一路从山东转战至华东,我就是在这个征途中出生的。1952年,父母调入北京工兵司令部机关工作,这个军队大院位于北京西郊五棵松附近,我就是在这个大院长大的。对于父母的往事,小的时候我不懂事,记起的不多。但当我渐渐长大开始懂事的时候,对父亲感受最多的却不是他军人的一面,而是他农民的一面。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十一二岁,正是长身体和开始懂事的时候。却赶上国家遭受到三年严重自然灾害。当时国内粮食连年欠收,再加上国际环境恶劣,以美为首的西方列强,对我国进行了严密封锁,北方苏联也趁机对我国施压,他们逼债催债,迫使中国用优质农产品,偿还抗美援朝期间欠其的债务。在这种情况下,国内出现大面积粮荒。在农村,饥饿的农民只能靠挖野菜、吃草根树皮勉强度日,不少严重的地方甚至还出现饿死人的现象。在城市里也不能幸免。为了应对饥荒,政府为每个人都制定了严格的粮油定量。我记得当时定的是干部每人每月27斤,我们少年儿童只有17-21斤。而且是粗粮据多,细粮(指大米白面)每人每月只有二斤。副食中,每人每月食用油只有二两,肉半斤,菜则是每天半斤。这点粮油,在当时是根本不够吃的。可以说,全国人民都在挨饿,挨饿是当时的普遍现象。而且我当时正处在长身体的时候,更是能吃,对挨饿的体会尤其深刻。我也经常去挖野菜摘榆钱抓青娃,用这些充饥。父母当然也想尽办法能让我们吃饱一些。例如当时可用一斤粮票换5斤红薯,我们家就换了不少红薯来吃。而红薯吃多了又引起身体浮肿,胃口反酸等副作用。部队机关大院也想了一些办法,将大院里的树叶收集起来提取其中淀粉制成“树叶糕”分给各家一点。我记得树叶糕是黑黑的,吃在嘴里粘粘的。有一次每家还分了半只黄羊,是工程兵部队在西北地区施工打的,虽然吃起来味道很腥很膻,但只要是能填饱肚子,吃起来就是香的。
这真是一个艰难时期呀。在这种情况下,党中央发出了号召,要求全党全军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大种粮菜,克服困难。全军部队响应党中央的号召,立即行动起来,动员全体官兵利用一切边角空地大种粮菜。父亲这时就充分彰显出他农民本质的一面。他响应党的号召,大力开荒种田,率先将我们所在的工兵大院围墙东侧与相邻的总后大院围墙西侧之间宽约50米,长约200多米的近二十亩的荒地开垦出来种粮种菜。父亲不仅自己亲力亲为,还经常招呼上同事,有时也带上我一起开荒种田。我还清楚地记得父亲当时一锹一锹地翻土,一桶一桶地提水,一行一行地播种,一垄一垄地栽苗的身影。在这几年中,我跟在父亲身后翻土除草、平整土地、播种浇水,先后学会了种植小麦、玉米、红薯、荞麦等农活。我知道了种小麦要在平整的土地上一行一行地先开出浅沟,将麦种均匀地撒入后,再用双脚将两侧的土复盖上踩实。种红薯时要在田垄上先挖个小坑,将红薯苗斜着按进土中浇水后再培上土。我还知道当时玉米的品种有白马牙和金皇后,荞麦花开的是粉颜色等等。这些美好的记忆,如陈年老酒,愈陈愈香。父亲的一些同事也经常前来跟父亲一起干活。他们在一起干活时总是十分愉快,充满了干劲,还时不时地开些玩笑。我清楚地记得,由于父亲开荒种地的面积比较大,有一次他的同事在干活休息时跟父亲开玩笑地说道:“老高呀,全国的自留地,数你的大!”。虽然这是玩笑,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年在工程兵机关大院,开荒种地面积最大的非父亲莫属。丰收了,我跟在父亲身后学会了割麦子,挖红薯,掰玉米棒子等。但是这些收获的粮食我却不知道去了那里了,我们家中也从没见过。直到许多年以后,大约在2010年时,有一次我去机关大院老干部食堂吃饭,恰巧碰到父亲当年的老部下于相林叔叔,他跟我谈起了父亲的这段往事时,动情地说道:“困难时期,你父亲经常叫上我一起去种地,但收获的粮食他却全部送给了机关食堂,自己一点没留”。
几十年了,这个在我心中的迷团终于解开了。在那个粮食可以救命的年代,父亲开荒种的20亩地,按毎亩收成500斤计算,一年收获10000斤左右。这些粮食,他送到了机关食堂!
直到后来,每年夏季麦收时节,全国各级政府机关和企事业单位都会组织干部职工去农村参加一至二周的麦收及抢收抢种。部队自然也不例外,每年都会组织这样的活动,父亲每次总是积极的报名参加,直至麦收结束回家。每次回家后,我们都会发现父亲明显晒黑了,手也粗糙了。
除此之外,这双手还会养花、养羊、养鸡、养免等,而且还会做木匠活。
那个年代虽然物质比较匮乏,生活十分艰辛,但这挡不住父亲对生活的热爱,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我们家当时住在机关大院东北侧一幢三层楼房的一楼,他将窗前的一小块空地打造成一个小花园。窗前搭了二排各三层的花架,上面摆满了种有各种鲜花的花盆。这当时在机关大院也成了独特的一景,也为严肃、庄重的机关大院增加了一抹色彩吧。为了养好这些鲜花,他与当时机关大院专职养花的花匠老黄,成了好朋友,经常在一起切磋怎样养好花。我们小时候会经常在这个小花园中玩耍,还留下了不少照片。给我印象深刻的是父亲种的昙花,这种花当时只能在傍晚时才开花,特别神奇的是它白色的叶片从完全紧包在一起,到全部绽放开来,只有短短的几十秒,然后就会迅速地凋落。这种花的颜色是白色的,而且还可以吃,因此要在花谢之前采摘下来,用于煮汤或泡茶赶紧吃掉。我也吃过这种花,但味道却记不起来了。趁着花开的这短短瞬间,我们抓紧时间和花合个影。现在翻开这些老照片,看到父亲静静地坐在花前深思的影像,我想正是这美丽的花开瞬间,给在繁忙工作中的父亲,带来了片刻内心的宁静和慰藉。这个小花园给我的青少年时代,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
至于父亲会养羊我只有模糊的记忆,只记得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我们家确实养过二、三只羊,是白色的。但也就一、二年后,就不见了,估计是当时机关大院不准养大牲畜了吧。后来我听家中的亲戚说,当时是因为母亲生下弟弟后没有奶,就养了几只奶羊挤羊奶喂给弟弟吃。
不久机关大院搬入新址,搬到西边几公里外的另一个较大的大院里。我们也跟着搬家了,新居是一幢新盖的四层楼房,我们住在楼房一层的东侧,窗前是紧靠大院的南边围墙,没法养花了。好在房屋东边有块空地,父亲种了两棵葡萄树,搭起了一个二米多高的葡萄架子。种葡萄也是个技术活,不仅要细心栽种浇水施肥,而且冬季还要将整个葡萄藤埋进土中防止冻死,开春暖和时再重新放到架子上。葡萄架子侧边还搭建了鸡窝和免笼,养了几只鸡和一窝免子。父亲经常带着我们,去院外挖野菜割青草用于养鸡喂兔。夏天到了,高高的架子上铺满了绿叶,遮挡住了夏日的烈焰,串串紫红色的葡萄粒粒饱满的垂挂在下方,使人垂涎欲滴。我们经常一边坐在葡萄架子下边玩耍和乘凉,一边喂着和逗着可爱的小兔和小鸡。我记得其中有一只大公鸡长得十分的高大和漂亮。它浑身披着黑色的羽毛亮闪闪的,头上顶着一个硕大鲜红色的鸡冠,经常高昂着头像个将军一样神气十足的走来走去。但是它的脾气却十分温顺,我们有时摸它抱它时它也不跑,就像我们的好朋友一样。直到有一天,我们吃惊地见到妈妈拿出一把刀磨起来,并跟我们说今天要把这只大公鸡杀了给全家改善伙食,我们几个小孩好像商量好了似地,异口同声的反对。最后妈妈在我们坚持下只好同意不杀了。大公鸡依然高昂着头威武地走来走去。可是有一天大公鸡却突然失踪了,不知是被别人偷走了还是自己走失了,反正找不到了。为此我们伤心了好一阵子。当时我们是那么的开心和快乐。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一个幸福的童年。
父亲会做木匠活,搬新家后,我才知道。由于新房子面积比原先大了许多,就空出一间屋子专门做客厅。但客厅空荡荡的没有家具。这时父亲就找来一些旧木板,钉钉铛铛、敲敲打打、锯锯刨刨。居然做出了一大二小一套沙发。但沙发套却是个难题,因为当时棉布是凭布票供应,只将够大人小孩穿衣使用,没有多余的棉布来做沙发套。但这难不倒父亲,他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些旧麻袋,洗干净后并重新染上色,缝缝补补地做成了沙发套。客厅里摆上沙发就显得十分气派了。在这个客厅里,父亲接待过他的许多同事、战友甚至还有首长。他们坐在沙发上,愉快地交谈着,还不时传来阵阵笑声,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我还记得工程兵司令员陈士榘上将和政治委员黄志勇中将,都曾坐在这个沙发上,和父亲喝茶聊天,无拘无束,开怀大笑,亲切交谈的情景。
父亲的手,还是画家的手。
知道父亲会画画,是在一次很偶然的情况下。那是在1960年代初,我10岁时的一个夜晚,机关大院礼堂放电影。
那时放正片前,先放一、二部新闻纪录片(叫加影),再放正片。那天纪录片中,介绍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届美术作品展览会的新闻时,突然提到了父亲的名字、单位,对他的一幅参展国画作品“五谷丰登”进行了介绍。我当时一下子就楞住了,因为我从来不知道父亲会画画,也从来。亲画画,怎么一下子父亲的画就上了电影?由于当时我太兴奋了,电影中具体怎么介绍的我已记不清了,但我牢牢记住的是父亲的绘画。这部纪录片的片名叫“六十年代第一春”,这让我既高兴又自豪。自此机关大院的人们也都知道父亲会画画了,而且画的还特别好。
那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父亲画画,而现在父亲突然又开始画画了?后来我才慢慢知道。原来1959年,我们国家迎来建国十周年大庆,这是一个值得隆重庆祝和纪念的盛大节日。
解放军总政治部也决定举办全军第二届美术作品展览会以庆祝这个伟大的节日。全军各部队对此都十分重视,纷纷组织专业和业余作者创作了大批绘画作品投稿参展。工程兵也不例外,组织了有十几位专业和业余作者创作了一批作品送展。开展的日期临近了,展览组委会首先从全军各部队提交的作品中,精选出600余件进行了预展。这一天,工程兵部队的两位主要领导副司令员胡奇才中将和徐德操少将兴致勃勃地结伴来到展会参观预展。但参观中却发现这么一个重要的展会,600余幅入展的作品中居然没有工程兵部队的一幅作品,这与工程兵作为全军的一个大单位也太不相称了。两位首长当时就商定,这么重要的展会,作为全军大单位的工程兵绝不能缺席。但现在已经进行预展了,离正式展出时间不多了。组织原班人马再进行创作一是时间来不及,二是作品不一定能入展,因此必须另想办法。这时和父亲同在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山东鲁中军区的胡奇才中将马上就想到了父亲。因为当年在鲁中军区父亲可是有名的“鲁中三怪”之一。“鲁中三怪”是指当年在鲁中军区三个有特殊才艺的人,父亲自然是因为画画好被称之为其中一怪,另二怪则分别是以书法见长的武中奇和以写作见长的华楠。这二怪在建国后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其中武中奇成为我国著名书法家并曾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及江苏省书法家协会主席;华楠则成为解放军报社社长兼总编辑,直至任职解放军总政治部副主任,他们之间当然也有着很好的友谊。
因为父亲的这种情况,两位领导当即决定将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父亲来完成,并特别指出这不仅是代表工程兵向国庆十周年献礼,同时也关乎到兵种的形象和荣誉。接到这份沉甸甸的任务,父亲深感责任重大,一方面是领导的信任和期望,一方面又是向国庆献礼还关乎着兵种的荣誉和形象,这让父亲心中充满了自豪与激情,也充分激发了他的创作欲望,父亲立即重拾画笔,充满激情地进行了创作。由于父亲绘画功力深厚,平时生活积累丰富,因此短短几天时间内很快就创作出了反映广大人民群众热爱和平心愿的“和平万岁”、欢庆丰收喜悦意境的“五谷丰登”和歌颂人民幸福生活的“花卉”等多幅彩墨国画。并将这些画作拍照冲洗好,照片立即送给了展览组委会。这时胡奇才中将和徐德操少将也得知父亲已将画画好,就立即赶了过来观看父亲的画作。父亲热情地向两位领导介绍了创作情况并说道:国画的创作不像其它画种创作起来需要较长时间,就像油画、工笔画等创作出一幅好画往往需要十几天几十天甚至更长时间。而国画创作有时只需要几分钟、十几分钟就可一气完成,当然这与画家平时日常的生活积累与艺术功力也有关。两位领导一边听着父亲的介绍,一边认真观赏着父亲的画作;他们都对父亲的画作给予了较高的评价,同时还不时地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徐德操少将当时指着“和平万岁”这幅画作上的那只健壮的和平鸽说道:这只鸽子的眼睛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听到领导这样说,父亲当即拿起画笔寥寥几笔就将鸽子涂掉并改成了5只喜鹊分别站在两块巨石上欢歌,画作的名字也因此改为“和平万岁歌唱丰收”了,这也验证了他刚说的话,即国画创作的时间有时是可以很短的。
可是没想到,正是这寥寥几笔的一改,却带来了不小的遗憾。很快,画展组委会传来消息,父亲提交的多幅彩墨国画,获得了评审专家们的一致认可,认为这些画都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准和较强的思想性,每幅画作不仅艺术水准很高而且都主题鲜明,立意明确,反映出了人民热爱和平的愿望和欢庆丰收歌唱幸福生活的喜悦,而且画作乡土气息浓厚具有很强的群众性,完全契合画展宗旨,均达到入展标准;还特别指出在这多幅画中,画得最好最有意义的是那幅“和平万岁”,特别是画中鸽子的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更是画出了神采,充分表达出对和平的坚强信念,是一幅难得的好作品,要求尽快将全部原作送展。由于这幅作品已不存在了,父亲只能遗憾地告之组委会。组委会还曾询问过父亲,是否能再画一幅同样的;父亲的回答是一幅画作的完成,与当时的心境、情绪及创作的欲望有关,要再画出一幅完全一样的是不可能的了。但还好,这幅画作的照片被很好的保留下来了。画展组委会收到父亲的画作后,立即进行了布展,但由于已经进行预展了,空展位不多,而父亲提交的画作又比较多,要全部展出会因展位有限挂不开,为此组委会还曾考虑过取下部分兄弟部队的作品;但这事被父亲知道后表示坚决不同意,说宁可少几幅自己的作品入展,也绝不能取下兄弟部队的作品,否则会影响与兄弟部队之间的关系;在父亲的坚持下,组委会最终还是听取了父亲的意见,减少了父亲的入展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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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展览会正式开幕了。这是一次高水平的展会,共展出作品642件(其中专业作者的作品占40%,业余作者的作品占60%),是从四千多件初选作品中精选出来的。像当时已是全军甚至全国都著名的大画家黄胄、柳青等都展出了自己的作品。父亲的作品是作为业余作者的作品入选的。由于有了父亲作品的入选,工程兵部队的作品终于可以和全军其他各部队的作品一同呈现在了广大观众的面前。前来参观的不少著名画家和专业美术工作者都对父亲的画作“五谷丰登”给予了较高评价;广大观众也十分喜爱父亲的这幅画作。中央新闻电影纪录制片厂更是将父亲的这幅画纪录在新闻纪录片中呈现在了全国人民面前。
父亲的这幅画可谓是“一炮打响”。这幅画,以其大气磅礴的构图和深邃的文化内涵,向观众展现了中国传统农业丰收的盛景,充满了动感和力量。画作尺寸为137X69.5公分,画幅之中,玉米、高粱、谷子等中国传统农作物环绕着一颗向日葵,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画面。这些农作物不仅是中国农耕文明的象征,更是农民辛勤劳作的结晶。父亲通过细腻的笔触,将这些农作物描绘得栩栩如生,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它们在秋风中摇曳的身姿和饱满的颗粒。画面中央的向日葵,更是整幅画的点睛之笔。向日葵象征着阳光和希望,它的金黄花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周围的农作物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对比不仅突出了向日葵的主体地位,也寓意着在阳光和雨露的滋润下,农作物茁壮成长,迎来了丰收的季节。
可以说“五谷丰登”不仅是一幅描绘丰收的画作,更蕴含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它体现了中国人民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与尊重,也表达了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总的来说,这是一幅充满艺术魅力和文化内涵的国画作品。它以其独特的构图和色彩运用,生动地展现了中国传统农业的丰收景象,同时也传递了一种积极向上的精神力量。鼓舞着人们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要勇于奋斗、坚持不懈。这幅画作不仅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弘扬,也是对人类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这幅画,可以说是父亲绘画生涯中的一个代表之作。
父亲的另一幅代表作品当属“和平万岁”了。虽然这幅画因原作不存在了而与画展失之交臂。但却赢得了见过这幅画照片的评审专家们的一致认可和高度评价。
画作《和平万岁》以生动的笔触和鲜明的色彩,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宁静而祥和的画面。在画面的中央,一片茂密的葡萄架下,一只硕大健壮的鸽子静静地站立在草地上。葡萄架上,串串葡萄沉甸甸地垂下,如同宝石般闪耀着诱人的光泽,它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仿佛是大自然对这片土地的慷慨馈赠。而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鸽子作为和平的象征,以其纯洁无瑕的白色和优雅的身姿,成为了画面的焦点。鸽子的形象被父亲精心刻画,它的羽毛丰满而光滑,身体健壮有力,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望着前方,透露出坚定而自信的神态。这双眼睛仿佛能够穿透画面,直视每一个观者的内心,让人感受到它所代表的和平与安宁的力量。鸽子的存在,不仅为整个画面增添了生机和活力,更成为了和平意象的集中体现。
除了鸽子之外,葡萄架和草地也是画作中的重要元素。葡萄架以其繁茂的枝叶和沉甸甸的果实,象征着丰收和富饶;而草地则以其柔软的质感和青翠的颜色,给人一种宁静和舒适的感觉。这些元素与鸽子相互呼应,共同营造出一个和谐而美好的氛围,让人感受到和平的美好和珍贵。
这幅画作所传达的和平意象,不仅仅是对现实世界的描绘,更是对人们内心深处对和平的渴望和向往的表达。在当今这个充满挑战和变革的时代,和平成为了人们最迫切的需求之一。这幅画作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刻的寓意,引发了人们对和平的关注和思考,也激发了人们为实现和平而努力奋斗的决心和信心。
现在六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见到父亲的这幅作品,仍然止不住内心的激动,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这幅作品真正跨越了时空的界限,不断触动着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引起我对和平的深深思索,我也更加深深地怀念着父亲。
需要说明的是,父亲会画画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上过专门的美术学校学习过。父亲虽然出身贪寒,但从小却是天资职慧,聪明邻利,各种农活一学就会,还非常喜爱学习。因此深得乡邻们的喜爱。同村的一位乡绅见父亲是一个可造之材,于是出资赞助了父亲读书上学。父亲也没有辜负期望,最终考上湖南一所学校学习绘画。在这所学校里父亲不仅学习了绘画技艺,还受党的影响参加了“学潮”,抗战前夕父亲结束了学业回到家乡。很快就成为家乡小有名气的画家并可以靠买画为生了。抗日战争暴发了,我党派人来到父亲家乡宣传党的抗日主张,组织抗日队伍。父亲因为有一定文化,又参加过”学潮“,因此很快就接受了党的抗日主张,并利用自身在家乡的影响力,于1937年冬很快就拉起了一只几百人的抗日队伍。这只队伍被编入当时鲁中军区四支队一大队,父亲被任命为大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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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父亲创作的《和平万岁》是一幅充满力量和感染力的艺术作品。它以生动的形象和深刻的寓意,传达了和平的意象和价值,引发了我们对和平的关注和思考。这幅画作不仅是对现实世界的反映,更是对人类精神世界的追求和向往的表达。它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刻的内涵,成为了父亲留给我们宝贵的精神遗产,值得我们永久地去细细品味和欣赏。
画展结束后,人民美术出版社从画展入选的六百余幅作品中精选出117幅作品,编辑出版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届美术作品展览会选集》大型彩色画册,面向全国出版发行,父亲的画作《五谷丰登》也被收录在这本画册之中。另外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也从画展入选的业余作者作品中精选出百余幅作品编辑出版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届美术作品展览会业余美术作品选集》彩色画册,父亲的另一幅作品《花卉》被收录在此本画册之中。
可以说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届美术作品展览会意外地为父亲提供了一个展示其绘画水平的高层次舞台,父亲也以其深厚的绘画功底和精湛的绘画技艺,向画展奉献出自己的作品。父亲的作品不仅得到了画展组委会、评审专家的高度评价和一致认可,也被众多的军内外同行和广大观众所认可。这届画展也一举奠定了父亲在军内美术界的地位。可惜的是,因为父亲过早的离世,他在美术方面的成就嘎然而止,没能取得更大的成绩。
但自从父亲的画作入展并上了电影后,父亲的工作和生活都不由自主地发生了一些变化。机关的不少部门纷纷向父亲来索画用于美化各自办公环境,父亲的一些老战友、同事甚至上级领导也不时向父亲索要画作用于欣赏。对于这些要求父亲自然是不好拒绝。再加上军内外不少美术工作者也经常来找父亲进行交流。这也占据了父亲不少时间,长此下去肯定会对工作带来一定影响,也是不会持久的。
父亲原本是在兵种机关司令部任职副处长、处长,一直从事的是军事方面工作,因此工作自然是很繁忙的,记得我们小时候父亲工作就特别繁忙,经常不在家,有时我们十几天甚至几十天都见不到父亲的面也是常事,我们几个小孩都是常住在机关的幼儿园里长大的。后来我才知道,父亲自1952年起担任兵种司令部作战处的副处长,1953年曾随同陈士榘司令员去朝鲜参观学习并视察慰问志愿军工兵部队;参加过1955年叶剑英元帅在辽东半岛组织的全军大演习。还有一次也是在看电影,是一部军事纪录片,片名我记不住了,但父亲的名字作为军事顾问却出现在影片中了。因此那时父亲的工作是真忙呀。但现在因为突然增加了这么多的绘画需求,自然是无法兼顾的。
正在此时,中央军委召开了军委扩大会议,会议通过了加强军队政治工作的决议,要求全军各部队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充分发扬我军密切联系人民群众的光荣传统,切实加强群众工作。并决定在全军各大单位政治工作部门内增设人民群众工作部这一新的机构,用于更好地加强各部队的群众工作。兵种党委在挑选这个部门的领导干部时,可能是想到了这个部门的工作会更能发挥出父亲的绘画特长,毕竟绘画也可能成为联系群众的一种方式,因此将父亲的工作进行了调整,从兵种司令部调入政治部,成为了这个新组建部门的首任部长,父亲还得到了周恩来总理亲自签发的任命书。
自从调入新的工作部门后,父亲绘画的时间明显增多了。在家中也支起了画案,我们也经常能在家中看到父亲进行画画了。父亲绘画时,总是那样的专注和投入,那样充满激情和活力。他一手执笔,一边略加思索,仿佛在与画中的世界对话,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美的追求和对生活的热爱,随着画笔在纸上灵活地舞动着,一幅幅优美的画卷就不断呈现在我们眼前。父亲笔下的世界是丰富多彩的。有时是引颈高歌的雄鸡,给我们带来“昔日雄鸡一唱天下白,今日万紫千红总是春”的意境。有时是傲立山崖的雄鹰,尽显出王者风范。有时是站立枝头的飞鸟,婉转啼鸣,诉说着自然的和谐。父亲还特别善于描绘田园风光。他笔下的树木花草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它们散发出的淡淡清香。那些高粱、玉米、小麦、谷子等普通农作物更是被他画得惟妙惟肖,仿佛能让人感受到它们的生命力和丰收的喜悦。那些白菜、豆角、西瓜、葫芦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在父亲的笔下却变得如此生动和有趣。他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它们的形状和纹理,用丰富的色彩展现出它们的生命力和活力。
总之,父亲的绘画不仅是一种艺术的追求,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他用画笔记录着四季的变化,用色彩描绘着自然的美丽和宁静。他的画作不仅让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和幸福,也让我对什么是幸福生活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让我更加珍惜和感恩身边的每一份美好,更加珍惜和热爱这个世界。在父亲的笔下,这个世界永远充满着美丽和希望。
随着父亲绘画作品的不断增加,很快机关大院的各个食堂、会议室、大礼堂的休息室等公共场合,父亲的一些同事、战友、首长家中的客厅上都挂上了父亲的绘画作品。机关的一些转业干部在离开部队之前还专程来家中向父亲求得一、二幅画以留作纪念。我们每次去食堂吃饭或去礼堂看电影,都能看到父亲的画作。每当过年过节,父亲还经常会给兄弟部队的领导送上自己的画作用于祝贺节日。甚至连我们上学的学校,也有住在大院的同学找到父亲要求画雷锋的画像挂在学校教室,用于更好地开展学雷锋的活动,父亲对这些要求也是尽量地给予了满足。但是在父亲的画作中,我很少见到有画人物的画。除了刚才提到的雷锋画像外,还有就是挂在家中的毛主席的画像。
可以说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中期是父亲绘画创作的一个高峰时期,在这个期间父亲创作了大量的作品。但可惜的是,“文化大革命”的到来,父亲的这些画作被批判为“不突出政治”、“没有表现工农兵”和“小资产阶级情调”等,被当作“四旧”给“横扫”掉了。以至于保存至今留给我们父亲的画作只有区区不多的几幅了,这使我们感到深深的遗憾。
总之,父亲用他的这双手,描画出了他对生活的热爱、对自然的敬畏、对丰收的喜悦、对幸福的追求、对和平的祈望;描画出了他内心的情感世界。看着父亲的这些画作,仿佛看见他年轻时的激情与活力。在我们心中,父亲早以和祖国大地融为一体,就像时时在我们身边,带给我们信心、带给我们希望、带给我们力量、带给我们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我不由的再一次感叹,父亲的这双手是真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