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
2009-01-02 22:39
近期我严重失眠，每晚入睡前，思绪总魂牵梦萦，回忆很多事，回忆中，少不小儿时的老家，那泥泞的坑洼，更少不了对婆婆的牵挂。

转眼又快一年没见到婆婆了，上次去见婆婆时，她身体出奇的硬朗，笑容也显示难有的灿烂，是否是因为茶茶小孙女让她乐着，还是一大家亲人的团聚让她如些精神奕奕。我自然高兴，但心里却并不踏实，在我眼里，婆婆的硬朗似乎强罩着她的脆弱，那灿烂分明掩饰她内心的辛酸，我看到的，是她那写满了沧桑的面容和显示不出生命意义而呆滞的眼神。

在我们老家把奶奶都称为婆婆，打小就是婆婆一手把我们三姐弟拉扯大，在我记忆中，婆婆是最懂得疼我们的人，基本上吃喝拉撒的事情都是她一人包圆了，爷爷身体差得只能照顾自己，爸爸妈妈又只顾地里，白天婆婆给我们做饭，晚上给我们洗澡，夜里与她一起睡觉还要让她揣尿，我是家里的娇娇宝贝，她对我更是关爱有加，每晚上要挠痒入睡已经成为习惯了，于是她似乎练就了一双金手，每天晚上挠个一两个时是常事，那时候基本上听不到她说累。在以前我们农村老家，冬天冷得到零下也没有火炉烤，夏天热过三十八九度也没有空调，条件艰苦自然也不用多说了，为了让我们能安稳入睡，婆婆总是劳累了很多。

婆婆虽然也没读过书，但口才似乎不错，很多个晚上都是在她边挠痒边讲过去的故事中让我们入眠的：她从小是地主家出生，受不了地主父亲的的刻薄对待，嫁人后来往不多，她很喜欢父亲的二姨太，因为二姨为人善良还极漂亮；她经历过裹脚的年代但不认命，于是她想了很多办法去逃避裹脚；她经历过五九六零年的全国自然灾害年，一人拉扯着三个孩子，当时只有吃野菜白萝卜，甚至是榔树皮和棉饼。但她并不觉得多苦，只是告诉我们一定要珍惜粮食。她很相信自己，也认为自己年轻时性格和能力都不比别人差，于是决定了这一辈子她都是争强好胜的性格……于是，我们也潜移默化的在她的故事的熏陶下成长起来，也学会了正直，珍惜和争气，在我眼里，她是最培养我性格的人。她是从不服输，坚强好胜的一个人。

我婆婆的身体很好，我们家农田挺多的，爸妈忙不过来时候，总能在地里看到我婆婆的身影，我记得在她六十多岁时还在地里捆麦子，因而，在我们家，婆婆是很有话语权的，再加上她有个远近闻名的孝子，那就是我爸，因而，很少看见她说累或者发牢骚。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爸给她庆祝八十岁生日之后的近半年时间。我认为，当时我们一家人真的很幸福，特别是我婆婆，至少她认为是很幸福的。

但这一切，随着我父亲的去世彻底改变，我父亲一直都有心脏病，在去世前的一段时间，婆婆好象有预感，总是忧心重重。去世的当天，是婆婆把我父亲抱在怀里，为他按摩顺气，却仍然没有挽回我父亲的生命，那时我父亲离自己五十岁的生日仅有十几天。这对婆婆的打击是致命的，有如天崩地裂。而后的那几年，婆婆每天都是以泪洗面，伤心之极无以能比。

那时，她还在天门老家，我会经常回去看她，她每次在流泪的同时总是叨唠对儿子的遗憾，叨唠自己不该抢了儿子的阳寿，而后，总是在我离家的时候依依不舍，唯一让她继续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也许就是我----她唯一的孙儿，她给了我太多的寄托。至今，我仍然清楚的记得她送出屋后台阶后，在丛林中偷送我离开的目光，直到最后我在她视线里消失还久久不肯回屋。

这么多年来，我再也很难见到她发自内心的刚强，再也看不到她开心的笑容，哪怕只是一次勉强的微笑，对她来说都过于奢侈，虽然都快十个年头，但在想到我父亲时候偶尔还是以泪洗面，她还经常说对不起我们年轻人，是她连累了我们的生活，每每到这时候，我无以表达，不知如何宽慰她。在她脆弱的身躯和思想面前，我说什么都显得如此苍白。

这几年婆婆在姑姑家，前一时间姑姑诉我，婆婆有一只耳朵已经听不见了，现在下床的时间也比以前少了很多，我心里又好一阵难受。姑姑说，哎，你婆婆早些死还好，活着多受罪呀。姑姑是绝对的孝女，我理解她对婆婆的感情。

今夜已深，喧嚣退去，更增加了一份我对婆婆的思念，那一幕幕与她生活的场景，将是我此生中永远值得回忆的精神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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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发微博于2018年8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