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21
我们抵达杭州的时候,天正下着大雨。
明利的家离火车东站不远,一个叫弄口的地方。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在杭读书时,明利邀请我们几位同学到他家玩。青青菜地早已不见,成为了一片高楼大厦。
明利的家,就在这个叫明桂北苑的小区。明利的兄长在单元楼道口等着我们。张玮、蒋娣、鲍云祥、吕宽宪都来了,谢文才从椒江赶来,陈阳东从上海,周建良从绍兴也过来了。
这是迟到的送别。同学们知道明利离世的消息,他已经走了有两个星期了。
鲍云祥说,5月初的时候,他在美国与明利联系,明利说这次可能扛不过去了。前两天,鲍云祥从美国回来,微信联系,打明利电话,一直打一直打,没人接。心里笼罩着不祥,不敢往最坏的地方去想,总以为是明利病重了,不方便接电话。
到后来,是明利哥哥接的电话,告知明利已经离开的消息。
872会统班的群里,同学们在一片开心调笑。而小鲍子的天,却漏了。
“我在想着,要不要把明利走了的消息告诉同学们。看到同学们这么开心,不忍破坏这气氛,还是我一个人哭一会儿吧。”小鲍子说。
鲍云祥读书时个头偏小,而明利成熟早,又是班干部,明利像位兄长一样罩着小鲍子。今天,人到中年的小鲍子个头比一般人高,两鬂有了白发,人也成了旅美华人。而当年罩着他的大哥哥已经离开,只能在天国继续保佑他。
明利的灵堂内,他的黑白相片阵列在桌子上。一如他读书时候那样英武,两眼炯炯有神。一张靠背椅上,他生前的衣服整齐地依次摆放,一双皮鞋端正地搁在地上,就像明利平静地坐在同学们面前。
同学周建良泣不成声。开口就带绍兴腔的建良,说了一句“明利,我来看你了”,就再也说不下去;在校时曾搞笑地与明利结为“拜把兄弟”的陈阳东,言语哽咽。惟有读书时就有一副好歌喉的吕宽宪,高举手头点燃的香,拜了三拜,嗓音宏亮地说:“明利,你先走一步了。在那边别担心。这边有兄弟我们!”
鲍云祥在明利的遗像前,哽咽着读完了傅老师写给明利的悼词,追忆明利与病痛抗争的经历,明利为何不把自身的苦痛说出来,让同学们分担一些也好。无限叹喟,无限自责。
几张写着悼词的纸在明利面前点燃,火苗腾起,仿佛看到明利在安慰着同学们。
明利的哥哥告诉我们,早在2014年时,他的背上就被发现长了一个淋巴瘤。这之后,就走上了辗转求医之路。
而2015年满觉陇同学会的时候,明利还若无其事地与大家聚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明利不席间喝酒不抽烟,应该是隐隐感受到了病魔的威胁。
言及明利对大家的好,他总是能够想着别人,不愿意麻烦别人。与大家相聚的时候,他总是乐于当车夫,开心地迎来送往。同学们浑然不知,他竟是拖着病体。
明利的病情每况愈下时,绝大多数同学还是一无所知。直到今年上半年,开始做全身化疗,明利知道自己最终是扛不过去了。
到最后几天,明利走的很痛苦。病痛折磨着他,靠麻醉剂缓解痛楚。把孩子叫过来,读初二的儿子在病床前一字一句告诉父亲:我会好好读书的,做个有出息的人。明利朗声说:“好,爸爸就听你这句话!”这之后一两天,明利就撒手人寰。
明利的哥哥说,在最后的日子里,明利的思维还一直清醒。临走前,明利交待家人,手机微信啥的,不要关掉。看同学朋友等,如果还有不知情在联系的,看情况就回吧。
明利,想想你在走了两个星期之后,我们同老学才知道。这是我们全班同学的错,没来得及送送你,帮你缓解一下痛楚。
同学们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说,健康最重要。有了病及时看,别自己一个人扛。我们都已进入人生的下半场。同学中混得出色的,有上市公司高管,有资产过亿的企业主,有公务员体系里掌管一方的官员,更多的是如我一般的普通工薪。但是,一个人为人所惦记的,是他的格局。
明利的格局,在同学当中,是出类拔萃的。他的英年早逝,但这么多人惦记他,念他的好。他就没有白白来这世间走一遭。
年近半百之后,人生难免遇到各种病痛坎坷。为同龄老同学写沉痛的文字,这是第二次。从今以后,明利虽不能响应同学们的呼唤,他的在天之灵会保佑大家,他永远与同学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