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7月28日
春来当生产队长第二年夏天,饲养院的后坡上跑来了一匹枣红马,一连几天都在那。
“肖侉子,嘿嘿,不是,是肖队长,刚刚那马匹枣红马,跑到水槽来喝水,我过去正要给它打水,它跑开了,”来成说。
“这是小马,遇暴风雨天跟马群走失散了,估计在外面野了几个月了。”
“那咋,抓住咱们喂上。”
“咋说也是个牲口,喝不上水可怜巴巴的,不行,抓住喂上吧,什么时候人家找来就还给人家。”
来成叫上几个后生,拿上料笸萝,慢慢靠近枣红马。枣红马很怕人,离来成还有十来米就跑了,不过一会儿又回到饲养院后坡那。
来成他们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行了,去做营生吧,一会儿再说。”
天擦黑,春来把来成、二根、根虎、宝音图几个二不楞后生叫到饲养院布置任务――逮枣红马。
“我拿一个料笸萝装上盐,再拿一个装莜麦,去喂它,你们每人拿个笼头,四下散开,把它赶进马圈。”
“得儿,得儿……”春来,边叫边慢慢的接近枣红马。先把盐笸萝伸过去让枣红马闻到盐味儿,(所有的牲口都要定期喂盐,它们自己也会找盐土舔)“吐……”枣红马打着响鼻也慢慢的走近料笸萝。春来把两个笸萝放到草地上,后退几步耐心的看着。枣红马走到盐笸萝跟前停住,抬头看看春来,低头吃盐。盐本来就是诱饵放了一点点,几口就吃完了。枣红马抬起头又看了看春来往左迈了一步,低头吃起莜麦。春来非常慢的一步一步接近枣红马。看到春来走近,枣红马稍稍停了一下,又低头吃莜麦。春来从马的里手(马左面)接近了枣红马,用手轻轻摸摸马脖子,又顺着摸摸马胸,再轻轻的摸摸马脸。枣红马很顺从,很享受。春来端起料笸萝走向马圈枣红马也跟来了。到马圈门口枣红马停住了,春来赶紧放下莜麦笸萝,又赶快搬来一捆青莜麦散落开。此时的枣红马完全放松了,春来怎么护撸它都没事儿了。
就在枣红马吃青莜麦的时候,春来从来成手中接过笼头,回身忽撸马脖子马头,慢慢的给马带上笼头,枣红马好似认识春来一样,乖乖的服从春来的指挥。带好笼头牵着枣红马去饮水,渴了很久了,枣红马一气喝了四斗子水。马群都在牧场,偌大个马圈就一个枣红马,添好草料大家都回家了。
下地前到队房子唠家常成了一种模式,今天没几个唠的,大都围着看枣红马。
“这是骑马,看拱肚花。”
正说着,政治队长武錫拉来了。
武錫拉骑马名大大有名,年轻时是乌兰公社第一骑手。在一次驯马中,被一匹瞎了一只眼的马踢断胳膊,因地势偏僻,治疗不及时,左胳膊伸不直了,落下残疾。
武錫拉走到枣红马跟前,转了一圈,朝马屁股用力拍了一巴掌,枣红马围着马桩转了半圈,又扒开马嘴看了看牙口。对春来说:“两岁子骟马,是骑出来的马,估计是后草地私人家养的骑马,是好马。好好的喂上,还要长。”
围绕着是上交公社还是留下自己养,大家争论开了。
“快上交了算逑了,要不搭上饲料人工,可喂了一气,人家马主来要,你能不给。”
“多喜人的马,留下吧,就怕人家来要。”社员们的意见基本是送出去,省麻烦,省钱。
“你看咋弄啊,”春来递给錫拉一颗烟问道。錫拉抽了口烟说:“马是你逮住的,你拿主意吧。”春来皱着眉头思考了可有一阵后对着大伙说:“我是实在是喜欢这马,先留下吧,我来喂它,饲料钱,我也出,等年底分红扣吧,大伙说行吗?”
“就这么着吧,饲料钱我也算一份。”雨蛙这么一说,谁还能说什么,就这么着了。
春来大中午,在阳光下给枣红马洗了个澡,用硬毛刷梳理整个马身,剪短了马鬃。一下枣红马变得漂亮了,阳光下黑红色的毛色闪闪发光,那对大眼睛深蓝色的瞳仁能照出你的影子。修长的身材,四条匀称的腿,一条很粗的黑尾巴,轻轻的甩着,除了偏瘦,真挑不出毛病。枣红马用前蹄不停的刨着土地,好像在告诉春来,该换马掌了。
到铁匠炉,给枣红马换马掌,它是那么乖,任由钉掌师傅摆布。
春来牵着收拾好的枣红马,从西营子村东走到村西,谁见了都说:好骏的马!
在马圈里歇了半天,枣红马“吐吐”的打着响鼻,不时的仰头“咴咴”长啸,是在告诉人们,憋死啦,溜溜我啊。
太阳就要落山了,武錫拉来到饲养院看到马桩上拴着梳理好的枣红马。眼睛笑成一条缝,“雨蛙,上我家库房,把那盘祖上留下的鞍子拿来,咱们试试这匹马。”
一会儿,雨蛙抱着马鞍来了。这是一副有来头的鞍子,听武錫拉的太爷爷说,是他的在一次战斗中,救了蒙古王爷的命,为了答谢,把御制的马鞍送给了他。
这是一副羊尾鞍(形状像大绵羊尾巴)桦木鞍板用蓝色波斯毯覆盖,用铁钉固定再扣上银扣,鞍子四边用铜条包裹,外表镶嵌银丝。两边的马韂是上色压花牛皮,绿底儿,红边十分上眼。马嚼绳是用细牛皮绳编织的,每隔三厘米镶一个亮银扣,整盘马鞍雍容华贵,近百年了保存的完好无损,十分珍贵。
看来武錫拉也是喜欢上这匹马了,把压箱底的传家宝都拿出来了。雨蛙备好鞍,给马带上嚼子交给武錫拉。錫拉牵马走到公路旁,左手拉紧嚼绳,马往里手转圈。只见錫拉左脚任蹬伤残的左手握着鞍桥蹭的一下稳稳的骑在枣红马的背上。枣红马转了一个大圈子,低头咬住嚼子,撒开四蹄沿着公路一溜烟朝东跑去。
十来分钟,只见錫拉均匀的横向摇晃着身体跑回来了。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雨蛙溜马。
“好马呀!是骑出来的走马,该是后草地过来的马。”
后草地是指阴山北麓广袤无垠的草原,也包括曾经是我们的外蒙。
“肖春来,我和你说啊,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除饲养好,还要每天骑十来里地,这马不能随便骑,走马是要会骑的人骑,要不然把马腿骑串了,马就毁了。”
“歇缓,歇缓,抽颗烟”春来给錫拉点上烟说“那我不会骑走马,咋办?总不能你每天来骑吧,队里马倌都在梁上呢,” “明天我教你,”蒙古族人爱马真是名不虚传。
也就三五天吧,春来骑马已经达到一般马倌水平了,每天下午骑一圈小红马成了他必须的事儿,偶尔我提出骑一下枣骝马春来是坚决不让。
不久公社新调来一位武装部长,姓张,是汉族。在部队时是骑兵连长,也是个爱马的人。
一天,春来刚刚骑马回来,张部长已经等候在饲养院。春来刚一下吗,张部长过来说“我试试这马。”
“刚跑回来,你明天骑,行不?”
张部长抬眼看了一下春来说“我懂,我骑马时候,你还尿炕呢。”“这是走马”“哈哈,哈哈哈哈,你快笑死我了,生虎子,要教老骑手啊,啊哈哈哈啊哈哈哈。”笑声未落,张部长上马已经跑出几十米了。
俗话说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贼惦记。张部长是惦记上这马了。没过多久,上级备战指示下达到公社。公社成立民兵营,枣红马抽调民兵营,任营长坐骑,营长就是张部长。
来拉马那天,春来是一百个不愿意,满脸的怒气。
“小肖,来,奖励你一条大青山,一瓶闷倒驴,给你民兵连长干,咋地个,还不高兴。公社养起来,比在你这里要条件好的多吧,离你这儿又这么近,随时可以过去看看,想骑就骑一阵,行啦,牵走吧。”张部长指挥低下的人牵走了枣骝马。
后来,春来上学走之前还去看了枣红马。再后来公社武装部没什么作用了,大家都不记得这个单位的存在。
张部长调走了,枣红马让他也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