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回家路,凄凄岁月情
江苏靖江市一个熟知多年的老朋友多次电话邀请我到他那儿玩玩,平时工作忙忙碌碌一直抽不开时间,可这次我决定去了。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后汽车生产是逐月加码忙,零部件的供应也是逐渐紧张,在常州、江阴和靖江附近有几个给公司供货的部件厂,我想去走访一下催催货。另外,老婆妹妹的儿子今年大学毕业,就业问题和我提过几次,常州东风汽车制造厂的总经理是我的一个朋友,所以也想去趟常州给孩子联系工作。还有一个要去常州的动力是嘴馋!江阴、靖江一带的长江,每年3、4月份可是吃刀鱼、河豚的季节。于是乎,2013年3月中旬我是公私兼顾,到江苏那边走了一圈,放松放松心情。回程路过合肥市,回家看望爸爸妈妈。
2011年至2013年前后三年时间,老婆的父母亲先后得了重病。2011年岳母被诊断患了胰腺癌,手术、放化疗把人折腾得不成样。老人家意志非常坚强,2011年4月12日做的手术,2012年8月8日悲痛去世,坚持了16个月时间,不容易啊!料理完岳母的后事,2012年9月26日自己也动了个胆囊摘除小手术,术后自己也没有注重调养,身体恢复得不是太好。岳母的去世给岳父的打击沉重,老婆在广州工作不可能长期留襄阳陪伴岳父,家里只有她的两个妹妹和我轮流去照顾他。2012年重阳节给岳父检查身体,发现他已是肺癌晚期,医生不建议动手术(岳父于2013年5月12日去世,那天刚好是端午节),只能间断住院做一些保守治疗。岳母的去世,给他的打击太大了!成天精神恍惚,记忆力衰竭。一个存单到处藏,竟然记不得放在哪儿,我们帮他翻遍了全家也没有找到,过了上好几天后,在他过去睡的小床褥子底下给翻了出来。他一个人生活形影孤单,只有我家小狗悠悠天天陪着他。老人家每天都要喝酒,他的身体状态医生是不让喝酒的,但是谁也劝不住,只能在酒里掺点矿泉水给他喝。大家张罗过几个计时工给他做饭、洗衣和清理房间,可他就是不愿意……。自2011年岳母生病开始,这三年多时间,大家的心情一直处在悲伤和郁闷中,所以这次出门也想散散心,喘口气。
在江苏一带转了三天时间,我就返合肥回家看父母去了。与其说我是回去看望爸妈,还不如说是回去让爸妈看看我。全家人只有我一人在外工作,虽然我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在父母眼里永远是孩子,老人家时时刻刻挂念着我。晚上,爸妈一通电话把弟弟妹妹全部吆喝过来,在饭店里全家高高兴兴吃了一次饭。父母亲现住在合肥敬亭山路大地家园小区,2007年搬家后就一直和小弟住在一起。房子较大上下二层约270多平米,楼上小弟家住,楼下父母亲住。楼顶层有个露台,爸爸在上面种了不少花草,有石榴、柑橘、桂花、白兰,月季、天竺等,每到夏秋季露台上的花木绿油油青翠欲滴,果实累累。小弟和父母住在一起,我非常放心!二老身体硬朗,精气神好得很!我每次回合肥一定是住家里,陪妈妈说说话,和爸爸下下棋。老人家看到大儿子回来格外高兴,家长里短说个不停。话语间妈妈拿出了几张纸,跟我说前段时间你小弟写了篇文章,主要是记忆他小时候在三十埠中学的事,给你看看。三子还写文章?我不经意的冒出了一句,随手将纸张丢到床上,继续和爸妈东南西北聊着天……。
晚上睡在床上,想起三子写的文章,便顺手拿起看了看。文章的标题是《回家的路》,文章写得很好!那天夜里我连续看了两遍,三子小时候那顽皮神态不断浮现在我的脑海。他写道小时候和我去合肥拉煤球经历,不是这次他提起,我已记不得了。经他描述我又拾起了那段岁月往事的记忆。看罢文章,我的内心淡淡地、隐隐地掠过一丝歉疚,当大哥的小时候给弟妹们的照顾太少了!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湖北工作,每年回家的次数不多,弟弟妹妹的工作、生活情况了解其实并不多,他们在一个人情世故浓厚的小县城打拼实属不易。嘿!弟妹们,大家辛苦了!
三子这篇文章的叙事,主要是从他小时候在三十埠中学一次和我去合肥花冲买煤球展开的。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液化气、天然气还不是居民的主要生活燃料,那时集镇和城中居民条件稍微方便一点的家庭,主要是用煤炭作为生活燃料。做饭、烧水、取暖和冬天烤小孩尿布都用煤球炉子。家庭用煤有三种形态:城市里和条件好的县城用蜂窝煤或机打煤球,农村集镇就只能人工做煤疙瘩。煤疙瘩是用煤粉掺一点黄土加水做成的。一般天气晴朗时,家家都会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地面上做煤疙瘩。方法很简单,先用缸瓷盆将煤粉和碎土均匀搅拌,再逐步加水搅拌成稀泥状,用个勺子一团一团舀出来放地面上晾晒干后就成。1966年我家在八斗中学时,我们小孩都会做煤球(疙瘩),生炉子烧火了。煤炭又分无烟煤和有烟煤,无烟煤家里炉子用较好;有烟煤主要是食堂带有烟筒的灶台用。文革期间物资紧张,有时买不到无烟煤,我们就只能用有烟煤烧煤炉。记得很清楚,1968年我家住八斗小学那个麦秆屋小食堂时,就是用有烟煤做饭和取暖的。有烟煤的使用,是先将炉子放在屋外吹风,待煤烟烧完后再拎回屋内使用。我家用上机打煤球还是到了三十埠中学后,因为学校离合肥市只有十几里地,所以就到合肥市买煤球用了。
三子在文中提到买麻饼一事,我有印象!那是给三十埠中学的一个老师稍的。当时我用衣服包着放在箩筐里,主要是怕给弄脏了,也有点怕三子眼馋……。后来那个老师还是给了我们家一桶麻饼。这个老师我记得叫宋嘉渊,是个上海人,他和我家父母关系比较好。文革期间老师们的生活都是比较清苦的,唯有这个上海来的宋老师嘻嘻哈哈、和和气气、白白胖胖,生活蛮有小资味。记忆中他那时还没有结婚,按现在的话说是个未婚大龄青年,妈妈好像一直在给他物色对象。记得有一年他要回上海过年,带了不少东西回家。那时春节期间火车也是相当挤的,为了能顺利上车要我送他去车站。他买了二只活鸡到车站后不让上车,没有办法我俩就在车站候车大厅外的屋檐下,用一把水果刀将鸡给宰了。收拾停当后老师请我在附近的一个小饭店吃了晚饭。他点了二个菜,其中一个菜是用猪肉炒的,非常好吃,比家里做的香多了,很多年后我才弄明白那叫鱼香肉丝。送走老师后天就黑透了,而且下起了鹅毛大雪,我一路小跑赶上了回去的末班车……。
三子在文中提到的拉板车,这在我们孩儿时那是常事。拉板车我们每每遇到下坡时,能屁股坐在车把手上,单腿跳着滑行。1973年我在三十埠中学上初中,暑期做小工搬砖头还挣了十几元钱。那年夏天我遇到了一件伤身事。夏天的一个晚饭前,有个要好的同学叫昂二环,不知何故,突然想回家一次。他向学校的一个老师借了辆自行车,要我送他回去。他那时不会骑自行车,所以就拉着我一起走。其实那天我干了一天活已经很累了,但经不住他的央求,骑上车驮着这个近一米八的大块头就上路了。他的家住在东大山昂集村,为了在天黑前赶到家,我是猛力地踩啊。一口气奔到了西山驿,在一个茶摊喝了碗水,歇歇脚就又开始赶路了。西山驿后面的路程一直是上坡,尤其到了他家所处的山里。这时我感到了非常疲惫,全身大汗淋漓,这种体验是我从来没有过的。骑不动了,俩人推着车子走,后来我连空手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躺在山芋田里。是二环父亲把我背了回去,那天晚上我坐在他家的床上吃了一碗红糖水煮鸡蛋。
三子所写的那段岁月,我还有许多记忆想诉说,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写吧,在此我将三子的文章一并留存作纪念。
附录:
回家的路
(2012年9月14日星期五于办公室)
初秋的傍晚,下班回家。6点刚过,天已渐黑……,暗红色的路灯开始放光,把浓重的梧桐树影倒映在马路上……。
最近几天刚刚学会驾驶的儿子硬是把我的小车开去上班了,我上下班只能安步当车。上班地点在当涂路,大约离家有5公里,步行要40分钟左右,这样的日子开始不习惯,没过几天我感觉也蛮好,无车的日子很轻松,无车的我更自在,再也不会被堵在马路上而抱怨,也不会为找不到车位而发愁,更不用考虑酒驾等等问题了……。
下班了,大家都匆忙钻进车里,开动马达一溜烟地加入了车水马龙的堵车长龙之中,而我却可以不紧不慢,从容淡定,斜挎我的背包,换上运动鞋,迈开大步,一个字:走!
一个人漫步在马路边上,清凉的秋风拂面而来,好不瑕意。脚步可紧可慢,东张张西望望,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其实不想是不可能的,头脑在放松的状态下是挺活跃的……,今天下班我特意选择了先南行然后沿长江东路西进回家的路,因为这样可以多走点路,正常情况我上下班只要顺着临泉东路往返就好了,但我觉得路太短,不过瘾,所以今天决定绕道从长江东路回家。
长江东路是我市有名的一条古老的路,过去它是我市的东大门,也是东进出城的唯一通道,她承载着我太多太多的回忆……。
儿时,从肥东到合肥城里,这是一条必经之路。柏油路面,路不宽,路两边长满了浓重的梧桐树,树叶茂盛,遮天蔽日。路边没有几家店,那时候是社会主义集体经济,不允许私人经营,人们口袋里也没钱,商店里的副食和布匹等商品都要凭票按计划供应。商店里也能看到几瓶水果罐头,但放一年也没人买得起,只是看看而已。到阴雨天街上行人更少,冷冷清清的路面,凄惨,荒凉的街市……,儿时的记忆就是这般。想起中学课本里的一句话:苛政猛于虎啊。
回忆像泉水一样,在这条儿时走过的路上打开了闸门……,记得那时家里兄弟姐妹四个,全靠爸爸妈妈的工资生活,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爸爸的月工资是63.5元,妈妈的是40.00几元吧?日子过的很清苦,一个月接不上一个月,记得妈妈每到月末就要借钱,那时称作“互助储金会”,就是一个单位的职工,大家都从工资里扣点钱放在单位会计那里,谁家有困难了就会从会计那里借,等有钱再补上。
那是70年代初秋的一个晚上,爸爸还在肥东县马集中学当校长,妈妈是学校职工。我大约有10岁,妹妹也就4岁啦。也不知是为啥事,爸爸妈妈决定带我和妹妹进城,“去合肥喽”,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啦!等我们辗转从马集到店埠,再到合肥时,天已黑了,走的就是这条路。我趴在“大通道”客车的后窗上,看着车在梧桐树中间穿行,头顶上闪着零零碎碎的几盏灯火,快速向后划过…...,我们最终在长江路长江饭店站下车。那天晚上我们一家四人在长江饭店吃饭,妈妈花了5毛钱竟然切了半只卤鸭,看着大师傅一刀一刀把鸭切成一块一块,整齐摆放在盘子里时,等不急了,口水都流到肚子里了,菜上桌,不到5分钟就让我和妹妹扫个精光…...。
路,还是这条路,今天它比记忆中的稍宽一些,沿路的梧桐树基本没有了,只有零星几棵还在路边顽强地矗立着,仿佛在默默地告诉人们昨天的故事,记载着那沉重有历史。抚摸一下她吧,伤痕累累,虫疾斑斑。仔细闻闻,还能嗅到昔日的味道……街旁的楼房多了,一个紧挨一个,高高矮矮,街面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汽车喇叭声不绝于耳,街边做啥生意的都有,我边走边看,沿街的门面都显得破旧,脏乱。商品种类繁多,但大多属垃圾类,没有质量。前方飘来一阵奇香,挤上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烧饼店,肚子里叽叽咕咕响了起来,但再看看那黑乎乎的灶台,脏兮兮的油桶,就打消了吃的欲望,唉,能吃吗?
路,还是这条路,走到长江东路与铜陵路交叉口,这段正在建高架桥,路面就格外混乱和嘈杂了,交警汗流浃背在忙著指挥过往车辆和行人,前方出现了一个中国石化的加油站,它是那么眼熟,哦,一件往事突然涌上心头……。
大约是在1974年吧,那时爸爸在三十铺中学当校长,妈妈还在学校任职员,我们全家就住在一间大房加一个披厦里,总共也不过30几平米,家里摆满了床,没有其它空间了,家里的家具除了床,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家的一只鸡笼了,还有一只木头凳子……,生活依旧清苦,记得能吃饱饭,但没有啥好东西吃。初冬的一个周日,妈妈突然叫我和大哥一起去市里买煤球,因为家里快没有煤球烧了,那时煤球可是家里的唯一燃料。上午我和大哥从学校食堂借了一辆平板车,带上麻袋、箩筐说说笑笑就上路了。从学校到市内明光路煤球厂,大约15公里路程,那时我上小学五年级,12岁吧,哥也就16岁吧。哥拉着车我们一路很轻松就到了,哥很老练地去站队,开票,交钱,我拉着车去排队。那煤球是椭圆形型的,乌黑乌黑的,从那高高的机器上滚滚而下,下面有工人穿着那种套头披肩的工作服,用竹篓一篓一篓接满,排放在地面。我和哥要干的就是把竹篓里的煤球抬起来再倒进我们自己的麻袋里,把车装满,哥把车上煤球的位置调整好,重的放在中间,轻的放在两头,然后过称,交票,我们拉着车就上路了。哥双手扶把,背带斜挎在右肩上,我则从车旁栓了一根绳,把绳同样挎在肩上,兄弟俩迈腿,弓腰,把绳拉直了,车就动起来了。刚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但车一动起来速度比人快,人要小跑才能跟上车速,跑着跑着,豆大的汗珠下来了,小腿肚子酸胀难受,肚子也开始叫起来了。时值中午,太阳很紧烤的人眼发花,哥放慢了速度,我们默默地坚持前行……。清楚地记得前方出现了一个加油站,就是我现在看到的加油站,车到加油站旁的阴凉处,哥把车停下来对我说:三子,你在这儿看车,我到马路对面去买点东西,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和粮票等。我高兴了,心想哥肯定去给我买吃的了,至少也要买点饼干啥的吧。等了半天,哥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串麻饼,那麻饼可香了,外面裹着一层芝麻,里面含有大粒的冰糖,又香又甜,看那油已浸透了包裹的纸张,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哥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这是帮人家带的,说着用上衣把他包起来放在车上,我们又继续弯腰弓背拉车上路了。回到家已是下午一点多了,又累又饿,记不得吃啥了,反正下午睡得挺香……。
还是这条路啊,看着它既熟悉又陌生。如今,这条路正是我工作分管的辖区,啥东七街道,铜陵路街道,跟他们的领导都有接触,一群酒肉之徒,干不了啥好事。
还是这条路啊,我在路边徘徊,昔日拉煤车的小孩现在已是一个年过五旬的小老头了。繁华过去,尘埃落定;一恍然,一刹那,我就这么重重地老去。佛教说,生有时,死有时,我也不知道我活到了啥时……。
不知不觉走到了汽配城,该拐弯回家了,看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流,看着远处高楼繁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我恍然了……不知所措……。
十年前,经朋友帮忙,苦苦挣扎,终于离开了肥东,那个生我养我的土地,孑然一身来到了市内上班。那时每天下班都要到新亚汽车站乘3块钱的红面的回肥东的家,孩子还小,在上初中,不懂事,妻很贤惠,没命地工作挣钱。我两手空空,家里没有一分钱存款(为调动工作,已花光了家里那点可怜的存款)。也是一个秋晚,仰望万家灯火,我问苍天:哪一盏明灯是为我点明?我问大地:哪里有我的立足之地?
家,就在前面不远了,家里有我年迈的父母,他们身体健康,正等着我回去吃饭呢,一股暖流让我回到了现实,路过王连有家卤菜店,经不住诱惑,还是进去买了点熟食。七点半我走进家门,爸爸妈妈正靠在藤椅上看电视,妻还未归,儿子打电话说和女朋友在外吃饭,要晚一些回来……。
唉,我先吃饱再说吧。今晚不减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