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出现了一种新的冠状病毒,来势汹汹,脊椎动物均易感染。病毒袭来,引发肺炎,人类首当其冲。瞒天瞒地,不是什么都可以隐瞒;期盼和谐,不是任何事物都能够被和谐。毒疫猛如虎,昏官害万民。不到一个月,全国新冠肺炎确诊已破八万多例(含临床诊断病例),其中我们医务人员感染3000多人,死者超2000多人,其中医护死7人。2020年,注定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岁月,人们的生活方式被迫改变,甚至一些人的命运从此被终结。大自然再次向我们显示威力,向人类发出警告,督促人类自省,自爱、自尊,让我们感受个体生命的渺小与脆弱,逼我们向生活忏悔。
先记这次疫灾中的典型个案:湖北电影制片厂导演,影视部主任常凯全家5人,不幸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在17天内相继有4人离世。常凯于2月14日因新冠肺炎去世,享年55岁。他的父亲则于1月27日去世,母亲于2月2日去世,父母均是武汉同济医院的教授。而常凯的姐姐柳帆(随母姓),是武昌医院的一名护士,则与常凯14日同一天去世,只剩爱妻仍在救治中,儿子在英国留学躲过一劫。下面是常凯生前留下的遗言,真实的武汉疫情概貌由此可见一斑。
除夕之夜,遵从政令,撤单豪华酒店年夜宴。自己勉为其难将就掌勺,双亲高堂及内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触。
殊不知,噩梦降临,大年初一,老爷子发烧咳嗽,呼吸困难,送至多家医院就治,均告无床位接收,多方求助,也还是一床难求。
失望之及,回家自救,床前尽孝,寥寥数日,回天乏术,老父含恨撒手人寰,多重打击之下,慈母身心疲惫,免疫力尽失,亦遭烈性感染,随老父而去。
床前服侍双亲数日,无情冠状病毒也吞噬了爱妻和我的躯体。辗转诸家医院哀求哭拜,怎奈位卑言轻,床位难觅,直至病入膏肓,错失医治良机,奄奄气息之中,广告亲朋好友及远在英伦吾儿:我一生为子尽孝,为父尽责,为夫爱妻,为人尽诚!
永别了!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读来悲戚!令人心酸!至死保持克制、坦然,多好的一家人啊!是问:匹夫兴亡,谁有责?对于我们新年遭遇的这场灾难,仿古人之口吻,网上已有了简明扼要的文字:
乙亥年,庚子春,荆楚大疫,源于食野,恰逢年节,染者数万。众惶恐,举国防,皆闭户,道无舟车,万巷空寂。然外狼异动,垂涎而候,华夏腹背芒刺。幸龙魂不死,风雨而立。医无私、警无畏、民心齐!政者、医者、兵者,扛鼎逆行勇战矣。商客、名家、百姓,仁义者,邻邦献物捐资。叹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岂曰无衣,与子同裳!能者竭力,万民同心。月余,疫除,终胜!
作为一名工作了三十多年的临床检验医生,一名业余写作者,我是熟悉传染源、传播途径、易感人群这些传染病特征的。这使我想起了弥渡诗人师道南,想起了他在两百多年前遭遇鼠疫时写下的《鼠死行》。
1980年,我读楚雄东瓜卫校,有一门课程是《传染病及流行病学》,最烈的Ⅰ类传染病是鼠疫、霍乱,在《鼠疫》一节中,就引用了师道南的《鼠死行》诗句。这首鼠疫诗写得细致、真实、生动、形象、准确,过目难忘,给人印象深刻。只是当时不知道师道南是我们南华邻县弥渡寅街镇莘野村的诗人。直到十多年前,我开始关注地方历史文化和民族民俗文化,知道了师道南的一些情况,引发了我对他的兴趣。和上面提到感染新冠肺炎的常凯相似,这位才华横溢的清代诗人师道南(字立夫,号鸿洲),在嘉庆五年冬,与母亲、妻子同染鼠疫,不幸卒于家中,年仅29岁。只有他的父亲师范在进京参加县令补选的路上,才逃过一劫。
言为心声,行为心表。师道南《鼠死行》的确是作者亲历写实的一首好诗:
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护。三人行,未十步,忽死两人横截路。夜死人,不敢哭,疫鬼吐气灯摇绿。须臾风起灯忽无,人鬼尸棺暗同屋。乌啼不断,犬泣时闻。人含鬼色,鬼夺人神。白日逢人多是鬼,黄昏遇鬼反疑人。人死满地人烟倒,人骨渐被风吹老。田禾无人收,官租向谁考?我欲骑天龙,上天府,呼天公,乞天母,洒天浆,散天乳,酥透九原千丈土,地下人人都活归,黄泉化作回春雨。
师道南虽然是个书生,观察记载疫情却较为细致:先有鼠死,几日后才开始有鼠疫在人间流行,讲清了死鼠与人疫的关系。他所描述鼠疫流行的恐怖、悲惨情景,对民众认识传染病的流行及预防非常有帮助。一首《鼠死行》让我们记住了师道南,奠定了他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尤其在医学领域的声誉更高。凡讲鼠疫,必提《鼠死行》,至今被众多医书所引用,百年来长盛不衰。
白居易说: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全国抗击新冠疫情期间,云南卫生系统春节不放假,坚守岗位,严防死守,发生了很多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我们南华人民在抗疫中交出了合格答卷。防疫之余,我也写了两首防疫诗和一些文章,发表在《澎湃新闻》《横沥》《巴渝人文》等报刊上。我们彝族祖祖辈辈信奉万物有灵,敬畏自然,遵循道法自然之规律,也是一种精神信仰。在这闭户禁足的日子里,自我诘问,深刻反思,全国民众都要好好补补功课。
2020-02-19 21:3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