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娃成长记之------初涉江湖
2017-12-05
1973年秋,苦娃随母亲回到了京城。六岁半的年纪,插班在了学院的附属幼儿园大班。
幼儿园在法华寺之内,前后只有两进院落。虽然不大,但在幼儿园的孩子眼里,这已经是别有洞天了。班里有两个中年女老师,其中班主任个子高大,印象中很严厉。苦娃在农村呆了三年,现在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别的小朋友互相都熟识,苦娃作为插班生,却形单影只。而且,苦娃觉着班里的两位老师又没有像农村的奶奶那样慈祥和蔼,不禁四顾茫然,心生苦闷。
转眼到了深冬时节,这一天又是“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苦娃今天值班,心中惴惴不安----每天有四个孩子值班,职责之一就是到前院的厨房(厢房),帮助老师搬运中午饭。菜由厨房的两位老师抬到后院的班里,四个孩子负责抬四个大笸箩,一个装米饭、一个装馒头、两个装大家的搪瓷碗。搪瓷碗虽然数量多,但是重量很轻,而米饭的量不大,最沉的就是馒头,满满一笸箩,再加上厚厚的棉垫子,看着就搬不动!所以,每天的值日生都抢着搬另外三种。
中午到了,老师招呼大家收玩具、洗手,让值日生抬饭。其他三个孩子迅速跑了出去,等苦娃也跟着赶到食堂,三个小朋友已经各搬一个笸箩出来了,灶台上唯一剩下的,就只能是馒头笸箩了!笸箩很宽,又没有把手,苦娃努力了几次,小手费力地抠住两边,才勉强挪到胸前,又把一边抵在胸口,才能蹒跚出来,在雪地上费力地向着后院前行。虽然天气冷,但是刚出锅的馒头却是滚烫的,热气从棉垫子的边缘冒出来。苦娃小脸疼痛难忍,也不知是烤的,还是冻的,眼睛又被熏的睁不开,右手也挨着馒头,被烫的难受。就这样没走多远,苦娃坚持不住,好在拐角有个台阶,苦娃费力挪过去,把笸箩放到台阶上,终于能喘一口气。但是,想着其他孩子应该已经到了班里,而自己还有一大半的路,苦娃赶紧把垫子四角掖一掖,勉力搬起笸箩想继续赶路。但是,台阶旁边是石板路面,厚厚的积雪,已经被踩硬了。苦娃一转身,脚下一滑,身子一歪,连人带笸箩扑在地上!
摔倒的一瞬间,泪水涌了上来,但是他知道------“男孩子是不能哭的”!苦娃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好在馒头并没有扣在地上,但还是有几个滚了出来。一想到小朋友们和老师还在等着他的馒头,苦娃顾不得其他,赶紧收拾。这个拐角的地面都是石板,捡起来的馒头上,只粘上了很少的一些沙土和积雪。但苦娃还是生怕老师看到馒头上的这些脏东西而责怪自己,就想把沙土掸掉;可是,试了几次,沙子粘在馒头外皮上,就是不下来。来不及了,苦娃好像都能听到老师在叫他了,没办法,他只好赶紧把几个馒头塞在垫子的侧面里,再努力抬起笸箩继续往回赶。
终于蹩到后院的班门口,班主任推门出来,正看到他,责怪道:“你怎么才来?......”。不过,话没有说完,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苦娃,并没有等回答,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接过了笸箩,带着苦娃进了屋。屋子里,孩子们正在房间的一侧排队盛菜。老师把笸箩放在另一边,掀开垫子查看了一下,拉过苦娃,帮他掸着衣服,用平时从没有过的声音小声问他:“刚才,是摔跤了吗?”从见到老师到现在,苦娃一直紧张得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估计是瞒不住老师,也不知道老师将会如何批评自己。听到老师的问话,他这才低头看到自己的衣服上有好多白色面粉和沙土,左边的膝盖也隐隐作痛,他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还是强忍住,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不敢开口,也不敢正眼看老师。“快去盛饭吧”,老师没有再说别的......
一天很快过去了,一个月也很快过去了,幼儿园的时光很快结束了,这是苦娃回到城里最艰难的头几个月。如今在他的记忆中,那段时光,只剩下那前后古朴的院落、纷飞飘落的雪花、老师模糊的面容,还有那几句简短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