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手记之——我的女儿                                              前言
       母亲71岁，古稀之年，饱受疾病的折磨，身体状况每日愈下。因病痛失去双腿的她依旧乐观、积极地生活。每每走进母亲的房间，她不是在读书写字，就是在听广播。我购买的书通常是母亲爱不释手的，她阅读的速度要比我快许多。十分欣慰母亲有此爱好，这些转移了疼痛的注意力，而让她的生活多姿多彩。母亲仅有初中文化程度，笔下的文字平白直叙，拖沓冗长，且常有错别字，层次不清。而我喜欢读母亲的文字，如同翻看那些泛黄的老照片，温暖。母亲坐在床上，深深地弯下腰身，以贴伏之势，写下岁月里让她心动的记忆，这一幅画面，以绝美的姿态，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她将她的人生跃然于纸上，今后，我将她的手记呈现于网络，珍藏她留给我的宝贵财富。
        我的女儿
         今天，我看了《名刊卷首语精选》里的一篇文章《因品德而爱》。我们爱孩子要让他们知道是因为他们的品德而爱。这篇文章描写了美国大多数中小学每学年都有一天专门留给家长和老师会面机会，时间大约为三十分钟，每位家长都能得到单独的面谈。我看这篇文章时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这和我多年前作为母亲的内心活动和我对女儿的所思所想完全对号入座。本中讲的是一位五年级的班主任和一位家长面谈的内容。班主任说：你的女儿这样优秀，我唯一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她的成绩报告单上不是那么漂亮了，她会怎么样？她的门门功课都拿A，我想在考题上给她增加难度。老师想得到家长的允许，让她的成绩单上至少有一两个B。家长一语惊醒。接着老师又讲了她自己的亲身经历，她的女儿也是各门功课全A的学生，但上了高中，由于功能越来越难，成绩单上出现了几个B，女孩无法承受不再优秀的事实，她用节食来惩罚自己，结果差点丢掉生命。我把事情告诉你们，就是希望悲剧不要重演。我也爱我的学生，希望他们身心健康成长。
       我的女儿，给人第一感觉气质高贵，整个人散发出闪光点和正能量。她的人生观价值观是高品质、高爱心、高纯真、高能量来服务人民群众的，同时她也赢得了领导和同志们很高的评价。女儿的所作所为是我学习的榜样，同时也是我的精神财富。初生时，女儿就是一个天性善良的孩子。这句话一点都不为过。她初生第三天，我就用便盆把尿，她爸爸说这么小的孩子简直是开玩笑。女儿就是听妈妈的话，睡醒了一把就尿，对比之下洗尿布的很少，屋里没有到处晒尿片。女儿在月子里就知道心疼妈妈，当时我的心里暖暖的，甜甜的。女儿幼年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从不哭闹，特别省事，吃饱了就玩，困了就睡，一点都不累人。长到3岁时，她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说，更为突出的是，从未主动要过吃的玩的东西。有时，给两个孩子买饼干面包，我想给她多分点，她都不要。她说哥哥大，他吃的多。哥哥总是调皮，爱招惹妹妹，我对他说：你要是打妹妹，妈妈下班回来就打你。每天，我回到家先问儿子打没打妹妹，女儿总是抢在他前面说哥哥没打我，还陪我玩呢。自己挨打还总替哥哥说好话。儿子七岁上小学一年，不认真学习，成绩不好。有一天，我对儿子说：你要不好好学习，将来就下乡吧，父母身边只让留一个子女。坐在门坎上玩的女儿听见了，她动作迅速地站起来跑过来说：妈妈，我长大下乡去，让哥哥留在你身边。听到这稚嫩的掷地有声的话语，我紧紧地拥着女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掉。心里想你只有3岁，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一边用小手给我擦眼泪，一边说：妈妈不哭，我会保护哥哥的。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在我的记忆里成为永恒。第二天上班，我将女儿的话转述给同事杜姐，她的眼泪也止不住，说这么好的孩子要好好培养。女儿5岁那年的夏天，她和小朋友在室外玩。邻居家的大黄狗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小腿，顿时鲜血淋漓。我心疼得不知所措，大声呵斥狗跑开，我吓得腿不听使唤，急切地问女儿：是不是吓傻了？怎么不哭呢？难道不疼吗？她镇定地说：妈妈，不要害怕，我不疼。我抱起女儿就向卫生院跑，医生马上用了三寸长的针从颈椎往下注射狂犬疫苗。我又心疼又害怕把头扭在一边不敢看，我就等着听女儿的哭声呢。一分钟的时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医生说打完了针，我才回过头来。女儿的脸涨得通红，小嘴唇上是一排深深的牙印。我知道那有多疼，但她就是不哭。医生说这孩子真有顶劲，小孩子该哭就哭，这是正常的。她接上一句：我就不哭，我就是怕被笑话。我和医生对视了片刻，不知医生是怎样想，而我想的是女儿为什么要这样坚强。临走时，医生告诉我还得打几针，以后我就不敢陪她去，都是她奶奶陪着。每次打完针路过我的单位，她总是蹦蹦跳跳地跑上来告诉我：妈妈，我今天又没哭。同事们都说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渐渐长大的女儿愈发懂事，从不缠着妈妈，走亲访友她总是说：妈妈，带哥哥去吧，我和奶奶在家玩。相比较而言，她更像个姐姐，凡事都让着哥哥。她总是把最喜欢吃的多给哥哥，最喜欢玩的让哥哥先玩，等哥哥把玩的东西扔在一边，她再捡起来玩。
        女儿七岁上小学，我们做父母的从没为她学习操过心。从一年级开始，我就看出这孩子的自尊心特别强，什么都想做到完美。有一天，放学之后，她告诉我：某某同学这次考试比我多了3分，下次考试我一定要超过。我对她的这种状态喜忧参半，这种争强好胜的性格令我为她的将来担忧。我们搬到长春市后，她就读于一所不错的小学，从小学二年级到毕业，女儿的荣誉证书堆起了厚厚的一摞。她家长会通常是他的爸爸参加，一旦他出差，我就去。说实话，我有些打怵，每次都是两三个老师围着我，说这孩子怎么懂事，成绩有多好，对老师和同学多么有礼貌，又说她是个全优的学生。我对老师说不要给她这么高的评价，孩子没有你们说得那样好。她的班主任说：我们说的都是事实，不信你问问同学，听听他们是怎样说的。我只好对老师说：今后不要给她这么高的荣誉，希望老师各个方面都给她出点难题。老师说：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们怎么能难为这么好的孩子呢？另外一位老师在旁边帮腔：你还不知道你的女儿，她是一个多么稳重自尊心又那么强的女孩，你就为她骄傲吧。
        女儿性格内向，言语少。特稳重，以礼待人，总为别人想得多。认识她的人没有不赞美的，都说她懂事。她的小学校离爸爸单位近，放学就在爸爸单位写作业复习功课。夏天，叔叔阿姨要带她去外面买雪糕吃，她总是礼貌的谢绝。作业写完了，她就把学过的生字从后向前背着写，如果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把当天的日记完成。这些都是她爸爸办公室同事老王告诉我的。过年过节家里来很多人，没地方她就趴在窗台上写。实在没啥写的编小说来写。初中开始，她对钱有了新的认识。休息日我要带她到商店买裙子或衣服。那时，家里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也算是中等家庭。她总是说自己有裙子，有衣服，不愿去买。每逢春节，亲朋好友都给她压岁钱，她总是将钱如数交给我，让我存起来，留着交学杂费，还加了一句要专款专用。一直到大学毕业，她的学费都没有用过我们的工资。
        有一天，她爸爸的同事小竭说：大嫂，你得想变法改变一下你女儿的性格，别叫她自尊心那么强，将来一旦有什么打击她怎么承受得了？我又何尝不知道呢？我为女儿的性格大伤脑筋，总想让她灵魂深处受到一点打击。暗下了决心，鸡蛋里挑骨头。于是，我总观察有没有瑕疵之处，可这样的机会很难找到。从小学二年级，我要求她每天写一篇日记，随着年龄的增长，日记的字数不断地增加。她很听话，坚持得很好，厚厚地几本日记本也记载着她的成长经历。我们四十年代的人，绝大多数不懂怎么教育子女，父母的眼界狭窄，只知道给孩子攒钱，从来没主动给孩子买点课外书，以扩展孩子的知识面。六年级的一天，她在房间里拿本小说聚精会神地看。当时，我眼前一亮，好像抓住了一根稻草，就拿这说事吧。我来到她跟前瞟了一眼，原来是琼瑶小说，这下我更有话说了。开口就问作业写完了吗？她说在爸爸单位不仅作业写完了而且生字都复习一遍了。我又问日记写了吗，她说我休息一会马上就写。我听说琼瑶的小说都是谈情说爱的，于是我严厉地说：这本书不应该是你这个年龄段看的，容易走入歧途，这书是哪来的？向同学借的明天就还回去。说着说着我语气加重，声明学生要以学业为重，知识就是学生的命脉。她直视我的眼睛说：妈妈，这本书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书里的文字很优美，情感也唯美，同时也会告诉我一些道理，我想做人做事都是有底线的，我决不会违背这底线。当时我哑口无言，本是想教育她，却被她的理论扳倒了，脸上有点发热。我该如何改变她的性格呢？想着想着，泪水居然流下来。她惊慌得抱着我：妈妈，你别哭，你说的都是对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伤了你的心。妈妈，谢谢你总能提醒我规范我。我啜泣着说：妈妈不哭，妈妈是因为委屈了你心里不好受。她说：哪个孩子不是父母教育出来的？这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事，妈妈的教育批评对我是一种激励，妈妈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我心知肚明，您是想让我长大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打击、挫折都能够站得稳，顶得住，活得有志气，坚强，不受任何干扰。妈妈，请您相信我，我会做您的乖女儿，做您理想中的坚强女孩。听女儿这番言论，我觉得很惭愧，一个13岁的孩子给我做了老师，我也很欣慰，我相信我的女儿会越来越优秀。
       如今，女儿仍是我的老师。我爱钻牛角尖。她开导我对人要诚恳、宽容，多看别人的长处，用善意、感恩的心去做每一件事。我的女儿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好孩子。我爱她胜过爱自己。
（母亲写于2013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