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
               ——回忆李骁翰留学前后

    2011年深秋，为出国留学前的雅思考试报考辅导，你和大姨一起来北京。北方深秋的寒风格外凌冽，不比家乡和煦秋光，你身着单衣，嘴上说不冷，你母亲却心疼你，在我学校西门口为你买了一条毛线围巾。辅导班总部与我学校隔街相望，那天下午我陪你们一起去报名。住宿班的雅思课程分为好几个形式，价位不等。你与大姨在报名的前台一边询问一边犹豫。“保过班”是当时大姨倾向的选择，但价位高，你不愿意。所谓“保过”，无非是一次考不过还能再来学习，直到考过为止。你说时间上不许你学第二遍，但又担心一次考不过。你与母亲争执不下，我们只得离开服务台，在办公室茶歇处商量。说到急切处，你言辞有些激烈。我不愿听，当即拍案而起对你说：“现在给你自由选择，你如果真不想出国，也甭在这儿费时间，回去拿了专科证，专升本还不容易吗？！也省了钱！拿着本科毕业证也不是找不到工作。你如果想出国，现在要准备考雅思，别的也就不说了。大姨，你说行吗？”你母亲不愿委屈你，当即表示尊重你，让你自己选择，如果真不想出国，今晚就回家打听专升本事宜。而你，却丝毫没有犹豫，毅然选择了出国。很快，理清思路办理了住宿班事宜。我与你母亲就在写字楼下目送接你去回龙观住宿区的大巴车离开，我又送走你万般不舍的母亲。你的出国征程由此拉开，一直到你在海外学成归来，你始终明白坚持自己的选择，这是不为生活妥协，追求理想的勇气和决心，也是你短暂一生最为闪光的最值得骄傲的经历。
    海外留学的岁月艰苦，三年时间，你始终与我保持联络。从最开始的激动，其后的彷徨，到最后适应并最终取得学位，你时常与我分享。初到海外的你，英语对话总跟不上，外国房东、语言课程都让你感到乏力，时常来信问我要怎么对话，怎么学习，我建议你把课程录下来，回家反复听，会有效果，也鼓励你坚持与外国人对话。后来换了华人房东，也认识一批留学生，你的生活也开始逐渐适应，只是每到考试前，你都紧张，又不敢跟长辈们说，怕他们担心，于是总来找我。每有考试不及格，你也总是先告诉我，“怎么办？又要补考延期毕业了”，我知道海外留学要比国内读书费力得多，一面担心你，一面又要收起担心鼓励你。压力的巨大，使你放纵了健康。姥爷过寿时你利用假期回国，见到体重严重超标的你，大家除了担忧还是担忧，姥姥给我打电话，说你听我的话，让我劝你减肥，担忧的语调至今犹在耳边。道理你都明白，家中亲人的好意，你也总是应承着，但减肥绝非一蹴而就，你虽心急却也无奈。
    许久未见你，我和你大姨大姨夫也想你，知你要回国，一早我便邀你来给我的学生做一次报告，那些学生也是你的校友，面临毕业的选择，我便想请你给他们说说怎么出国，以及海外见闻。你欣然应允，我提前征求了学生们的意见，并把需要讲的内容草拟成大纲发给你，请你准备，为此在回国前你还去了当地的博物馆拍了照片，做了准备。做报告那天是圣诞节，你开讲的第一句话是“你们知道南半球的圣诞节是什么颜色的吗？”从圣诞节习俗，你讲到土著人的生活，最后又讲了出国留学的艰苦，以及苦中作乐的小事，旅游所见趣闻，出国留学雅思考试的应对，国外教授的上课风格，各国留学生行事作风及英语发音趣事儿，甚至出国要带哪些必备物品，如何寻觅地方美食等等。你话语幽默，描述事物惟妙惟肖，那天教室的气氛很好，两个小时不觉间就过完了，甚至都没有给我留下总结的时间。你就带着那条2011年秋天北京买的毛线围巾，因为局促，总下意识撩围巾，围上去，拽下来，我站在教室后方看着，笑着，这些画面都已留在记忆里酝酿成温暖的色调。
    留学的时光，你后来无数次与我谈起，嘴上说着再不想动员任何人出国，但却说国外的环境好，生活好，也鼓励家里长辈有条件去那儿置业养老，言语中难掩留恋与自豪。你向来看中情谊，留学时交的朋友，你都没有忘记，与我回忆那时和你在异国他乡一起喝酒聊天，海阔天空的朋友，夜晚打地铺睡在同学家，各自诉说年轻人对爱情的迷茫和向往，对未来前途的规划与希望……朋友并不多的我，听你说起这些，总是羡慕，你在哪儿都能集结一群朋友。有些朋友已与你先后回国，虽然相隔很远，但你与朋友始终保持联系，回国后还去陕西参加了朋友的婚礼，甚至介绍你尚在海外的好友帮我代购日用品。
    在找工作前，你来北京找我，你说，北京一直是你向往的所在。我帮你留心了几处工作，你那时海外初归，自恃清高，好男儿心中自有沟壑，总觉得海外习得的见识在这些蝇头单位难以得用，抱负不得伸展，还不如不去。几天时间，你就在我学校的西门外住，有时别致姐也来，趁我课余时间，我们一起去了白云观，去了恭王府，逛了街，看了电影，听了德云社相声，喝了下午茶，吃了几条小吃街。在电影院你要看进口影片，我去买了电影票，你看见票面上是“配音版”，气得直跳脚，说国内翻译得不到位，应该去买“原声版”；喝下午茶，我把糖包兑进刚做好拿铁里，你又说我做错了，告诉我西方考究的喝法，拿铁只能兑黄糖，要先把奶泡吃掉再放糖包；你还特意带我去西餐店就餐，给我讲解每一道菜式的烹饪技巧；带我去当代商城楼下的进口超市，指出你在国外常吃的食物，并帮我挑选了你认为不错的进口巧克力、奶酪和麦片；与别致姐聊起商业品牌，那是你的专业，你俩就奶粉品牌的运作聊得投机；我还把你介绍给我楼上的女博士，相邀一起去听相声，你提前约了七座的商务车送我们去剧场，请我们喝了菊花茶，吃了点心，散场后送我们回来，特别绅士的照顾我们一群“书呆子”，至今，她们对你都印象深刻，赞许有加。姐那时觉得你已成长为男子汉，而我与你相比显得好土，从海外回来的你在眼界上和知识上已很有水平，对你的成长，我真心的觉得特别欣慰和自豪。
    时光易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与你一起长大的事情太多，但在你离去的这二十天，我总想起你留学前后的这些过去，也总是设想“如果”。如果你没有出国，如果你没有回国，如果你能在北京找到工作，如果你减肥成功，如果你已经结了婚……一切的一切，如果回到2011年的深秋，中关村南大街的那一个写字间窗边，让你再一次选择，我想你还是会毅然决然，毫不犹豫，奔赴你的人生理想。人总说“不忘初心”，何为“初心”，我以为绝不是豪情万语的振臂呼号，而是那一个无论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景，听过多少故事，想过多少次放弃，却永远也不曾遗忘的静默深埋在心中的那颗种子，许多时候也许你会忘记它的存在，但哪怕有一丝阳光雨露，它就会萌芽，只要有意志，只要懂坚持，即便孤独，即便挣扎，它始终会夺目绽放！我的弟弟，想到这些，我无比心痛，理解你的太迟，懂你的太少，惟愿你能谅解，祈愿你在另一时空，挣脱束缚，永获自由！
                                       
                              表姐
                     2018年2月24日 夜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