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日志 -二女儿彬彬
2022.4.10
清晨七点,我们照例整理病房内务。
妈妈还没睁眼,她双手从胸前抬起缓缓向上空抓,仿佛动漫画面。
怕惊扰她,我未出声。
值班护士推着治疗车又来查全员核酸。
“家家,张口啊!”
妈妈闭着眼顺从张嘴,毫不犹豫。
三秒钟,顶多三秒钟,护士小杨利索取出棉签。
标本尚未入瓶,老太太闭着眼说:“好了!”
我们都被她的“聪明”逗得咯咯笑。
防疫三个年头了,妈妈检查配合默契,不给护士添麻烦。
当过兵的人不啰嗦。妈妈年轻就能干,做事麻利动作快,讨厌拖泥带水。如今她智力退化,偶尔蹦出俩字儿,就像幼儿说话般令人惊喜。
出生后不在妈妈身边长大,认识她后怵她。当年妈妈曾批我“话都说不清楚!”从此见她就结舌,索性蹦短语。
以前,我是心理障碍交流有限。现在,妈是病理状态表达受限。我需要妈时见不到妈,妈需要我时终于可陪伴她。童年缺憾,老来弥补。亲人相伴,共享岁暮。
食欲好,人精神。妈妈散步后坐在靠椅中小憩,轻松愉悦。
我轻轻掰开她双手挛缩的十指,艰难地放置在扶手上。她瞬间皱起的眉头,牵起我的心痛。
这双手握过抗击日本鬼子的枪、搏击“大突围”的艰难险阻、拨拉建设新中国的算盘、养育八个孩子,撑起一个家。她用一辈子辛苦劳作的双手,拉扯出子孙满堂开枝散叶。辛酸苦辣挛缩在指间,凄风苦雨隐退于记忆。
我们老了,妈妈更衰。她已叫不出我们的姓名,我们会紧紧拽住这双手。恩赐生命的老妈妈,我们决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