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日志(人生易老天难老)
二女儿 彬彬
2020.11.9
老妈一辈子爱清洁,利索人,特讲究。如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我们每天把她梳洗得干干净净,一如当年正常时。
“好啦!我的妈妈真漂亮!”
我仔细审视,满意与妈对视。
每当老妈见我放下梳子,她就投来微笑,就像投来赞许。
从小就笨,不会做事。脑子转不过弯,理解力差,反应迟钝。屡屡被家长否定,习惯被他们忽略。父母太忙,忘我工作,难得见。
早年爸爸曾说,“小彬,你小时候老发高烧,爹爹一搞就把你送回来。一到医院烧得嚇死人,头上身上总是放着冰块,用冰包着你!还好,每次都救过来了。”
难怪脑子木,许是烧坏了。数字是仇敌,一生不管钱。也曾认真背诵自己的电话号码,还没睡觉就忘了。身份证号至今记不住,自嘲榆木疙瘩。
如今老妈迟钝了,反倒显得我聪明。
老妈健康时要求高,我做不到。其实,榆木疙瘩从来如此。难达标,我也认真做事。偏偏妈妈只论结果,漠视我努力做事的认真态度。
她披星戴月,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哪有精力管态度。儿多母苦,也苦了儿女。
把老妈安顿在靠椅上,她指着桌上的新台布连声说:
“真好看!真是好看!我不是这里的。”
表述不清,意思明白。她发现喜欢的新装饰,不知何处。
护士进来发药,一眼看到台布,连赞漂亮。
我欢快夸老妈,“妈妈喜欢!妈妈知道漂亮,妈妈你真棒!”
见我们伸出大拇指,她笑得很开心。
老妈开心,二哥更开心,“妈妈,这是彬彬买的,你喜欢吧?”
老妈点头,用目光寻我。
无论妈妈说什么,不管能否听得懂,我都毫不吝啬为她赞美,仿佛是弥补我童年的稀罕,太稀罕身边有父母、来自父母的表扬。
妈妈的笑脸,让人怜爱。纯洁无忧,就像孩子。我情不自禁拥她入怀,在她额头上轻轻亲吻。
妈妈端坐靠椅,一动不动,笑容凝固,信任相依。
稍许,她抬头看我,目光很享受。
肢体语言,简便直接情意浓。
歌里老唱“妈妈的吻”,可我从来没有妈妈拥抱的记忆,更难奢望被妈妈亲吻。
虽然我不在妈身边长大,可每当听到这首老歌,明知是“公家人”,仍深信妈妈肯定抱过我吻过我,只怪笨头笨脑不记事。
小时候的自我安慰,感觉很不好,孤独倍增。置身集体,人越多越孤独,情感苍白,想飞奔。孤独感越沉重,双脚越不踏实,精神缥缈无定位,想跑、想跳、梦飞翔。
逃避现实的挫败感,令我难自控。
直到四毛硬塞给我二哥的爱,哇塞!天清地朗四季暖,眼中翠绿心中春。
捂热的心最易感,善良的人懂珍惜。从此,二哥保温了我的心理刻度,陪我把春天带给了衰老的父母。
童年渴望亲情,老年更需亲人。我搂着生活失能的老妈妈,唯恐她不懂孤独而被孤独伤害。当年我幻想飞奔,而今老妈已不会逃生。电线、利器、磕碰、热水,我们高度警惕,消除一切隐患严防意外。
每天相依相伴,拥抱妈、亲吻妈、陪护妈,让亲情温暖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