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日志
2020.11.7

夕阳余晖
    
    妈妈食欲好，每餐定时定量。轻松喂完第二碗，她乖乖地任我们给她清洗梳理。
    二哥提醒，“妈妈，吃饱了该散步了，我们一起走几步啊！”
    妈妈又想偷懒，“让我坐一坐唦！”
    老妈自有主意，对答如流，我们都被她逗乐了。
    92岁高龄，失忆多年，语言表达能力逐年下降，今年更难说出完整句子，罕见提要求。近日妈妈不时口吐“金句”，如同幼儿学舌，突然冒出的完整短语常常逗得我们惊喜欢笑。
    二哥连连点头，宽容笑道：
    “好、好，再坐一坐！”
    老妈被二哥的随和感染，立刻报之以微笑。
    夕阳入窗，加温欢笑。
    稍倾，二哥相劝：
    “妈妈，吃完饭不能老坐着，我们要走几步，好不好啊？”
    妈妈不好意思再反对，顺从点头轻轻笑言：
    “好吧！”
    有商有量，凡事好办。
    二哥和护工同时搀扶老人缓缓起身，边哄边走，把笑声抛向身后。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缓缓的脚步三人并行。妈妈在他俩搀扶下慢行，弓腰低头看脚面。
    她对新鞋感兴趣，自我观赏很惬意。
    二哥提示，“妈妈，把腰直起来。对，挺起胸。看，像我这样。”
    妈妈下意识地直起身，赢得我们齐声夸赞。
    好孩子，是夸出来的。老年人，更需鼓励。初为人母，一日三餐喂孩子。身为儿女，日以继夜陪老人。寒来暑往，春秋更替。时光回旋，年轮流转。妈妈在我们成长的脚步中衰老，我们在妈妈无力的步履旁伴行。
    走廊尽头，东窗湖光。按惯例该折返，二哥和护工欲转身。
    妈妈不动，遥望窗外，“让我看看唦！”
    多少风景看不够，单薄背影人已衰。
    一辈子忙忙碌碌，多少年脚步匆匆。清醒时，妈妈埋头家务事。失忆后，难得她留意窗外景。
    我们陪她凭窗遥望，静默相伴。
    东湖碧波荡往事？时光流水映往昔？
    妈妈无言，逝水无情。
    我们不语，儿女有心。
    六十年前，湖中无堤水茫茫，烟波浩渺碧连天。岸边芦苇小木船，妈妈由此带我乘船去对岸。
    八一学校，一湖之隔。遥远的校园生活，疏离了半个多世纪。一个甲子的变迁，满头披霜的重逢，将母女两代人的衰老目光，定格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南望山飞流云，东湖水牵回忆。  
    时光飞转，脚步迟缓。临近病房，二哥指着西窗栏杆上映着夕阳余晖的红棉衣故问：
    “这是谁的棉衣呀？”
    妈妈驻足，笑着说：“是我自己的。”
    正常幼儿都认识自己的物品。感谢金色夕阳，挽留了妈妈返老还童的基本辩识力。
    路漫漫，日月长。无论老妈能否记得儿女，我们相依相伴，让她心中洒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