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数不清多少篇文章,也不知道报道过多少人。可是从来没有写过我的母亲,不是手懒,而是感觉在母亲面前,我的文字是多么苍白。
母亲姊妹八个,她排行老大。可能这个老大的地位,练就了母亲的性格,我自打记事起,就感觉母亲是个操劳勤奋的人。那时候还吃不饱肚皮,母亲却把我们六个孩子拉扯大。
我刚记事,大哥因为婚姻问题,精神失常,成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疯子。我刚上初中那年,父亲去世,第二年春天,三哥要结婚,大哥二哥三哥三人去县城买家具,回来时,二哥问骑着自行车的大哥知道路不,大哥说知道。三哥二哥就坐着拉家具的拖拉机回了家,指导晚上也不见大哥回来,就派人到处寻找,不见踪影,当时我在姨妈家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回来,母亲带着我去寻找大哥,我们不知道走路多少路,去过多少地方,三个多月过去了,也没有找到大哥。就在这年夏天,我的妹妹突然生病,在医院两个月,离开了人世。
两年的时间,三个亲人走了。这对母亲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我发现母亲的头发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就完全的白了。
紧接着,三哥分家。11个人的家庭只剩下我和母亲了。家庭的贫困和母亲内心的伤痛,使母亲开始信奉起神灵,也使她不愿意再在家里,于是,她赶着毛驴车做起了生意,卖香、卖碗,卖蔬菜种子……只要是她认为可以的生意,都照做不误。
母亲没有读过一天的书,但算账十分麻利,也有着她独特的算账方式。记得有一次我家麦粮食,她称了三口袋,每口袋就是斤,母亲嘴里开始算账:三里三、三里三,三九二百六十四。我一下傻了眼,明明三九二十七呀。结果母亲对我说,你怎么读的书,三九二百七,还有扣除每个口袋二斤,你再算算是多少。以后我就留心母亲的算账方式,无论什么,她都可以一步算到位,至今我都不知道,从来不读书的母亲算账用的什么方法。
很多年的大年三十,母亲还要赶着毛驴车出去买香,因为过年的时候,老家家家户户都要烧香拜佛,于是别人家的大年三十夜饭都是热闹非凡,我却焦急的等在母亲的回来,很多时候,母亲回来都十点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执意要去四川发展,母亲知道后问我,你不要我了吗?可是,我却没有领悟到母亲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毅然去了四川。而且这一走就是八年。
八年里,我无脸回去见我的母亲,很多次电话,我都推辞着。因为我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认为混不好是不能回去的。
2004年,哥哥给我在的报社发去电报,说母亲突然中风病危,这次,我真的傻了眼,迅速请了一个月的假,登上前去石家庄的列车,再次见到母亲,那历历风行的母亲已经卧床不起了。
母亲看见我回来,只能把手抬起来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因为母亲属于半身不遂,不能说话了。要知道,我在四川有多少次梦见母亲,我也发誓一定好好的发展起来,把母亲接到四川。可是,我做得太自私了。
在石家庄的一个月里,母亲的病突然好了起来,这时假期一到,单位开始催促,我只得踏上返程的路。
谁知道,这竟然是和母亲的最后一面,我回到单位后,正好遇见一个抢救落水儿童牺牲的烈士,领导半夜电话安排我去参见追悼会,不得有误,这时却传来母亲去世的消息。我的心里刹那间崩溃了,可是,我刚刚从数千里的老家回来,却不能在前去为母亲送终。
第二天在烈士的追到会上,我心里难受到了极点,谁能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呢?一个同行的记者发现我不对劲,就询问怎么会是,由于我们关系亲如兄弟,他当即拿出两百元钱给我,我不能推辞。
回去后,他在当地党报上报道了我,是啊,娘在去天国的路上,我却在采访的路上。这是我永远也忘记不了的遗憾和悔恨。
我一直在拼搏,每天晚上都会想起母亲,都会以母亲为借口和理由去奋斗,想象着有那么一天,把母亲接到身边,过着颐养天年的生活,可是,我却成为不孝之子。
在我前去省级机关工作的前一天夜晚,我为母亲买来纸香,我跪在河边一边给母亲烧纸一边痛哭:娘,儿子终于要到省上工作了,可你却离开了我,我好后悔在你有生之年离开了您,在你生病期间不能为你倒上一杯开水……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我对母亲的愧疚和不孝,只能等到我去天堂向母亲请罪,娘啊,您在天堂海好吗?孩儿知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