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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母衣香莲的天堂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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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母衣香莲
1949-12-29 ~ 2017-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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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一百七十二天了
想念您妈妈  2017/12/30 19:23:00  浏览:315

  妈,今天姐回来了,和爸他们一起出去吃的饭,还叫的大舅他们一起。上个周盛花上班,佳佳姥姥来照看了一个周,把她姥姥累的不轻,照看佳佳照看的很好,几天就长肉了,抱着就觉得沉了,盛花放假,她就回家了,佳佳姥爷这周自己在家也不容易。妈,如果您在,咱们一大家子都是很幸福的。
  妈,一百七十二天了,咱们家一切的改变也是从您离开我们开始,我爸,我姐,我和盛花,还有您宝贝孙子和孙女,都成了不幸福的人。一切的一切,都与儿子无关了。
  妈,儿子继续陪您看会书哈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十二月二十五号,星期五。

    上午又和妈多次练习坐下、起来那件事。妈没有任何进步。

    中午去参加了奥地利使馆的一个招待会。

    回家头很痛。睡了一个午觉。我估计星期二给妈洗澡的时候,暖气还没来,我怕她冻感冒,热水一直对着她冲,自己可能就冻感冒了。

    午睡起来后,我到客厅去看妈,她独自一人,无声无息地坐在客厅里。

    虽然知道现在再想什么也是白搭,但还是忍不住去想。在行将离开人世的前两天,她独自坐在那里想过什么?

    可在那时,我并不知道一切已然无用,想起上午毫无效果的练习,免不了做困兽斗。便用很激烈的办法试探她、激励她:“别练了、别练了,没用,只好等死吧。”

    妈生气他说:“我偏要练,偏要练。”

    她的回答和她的气愤又给了我一点希望,至少说明妈还有一个想活下去的愿望。

    下午,豆花饭庄的老板刘则智打电话给我,让我一定到她那里去一趟,她有要事相商。又说到台湾一位文化界的朋友想结识我。我那时心情已不甚好,再重要的事情与我和妈的困境又有何干,但想到台湾的朋友也许会为我的作品开拓另一份读者,便又很自私地去做那商业化的应酬。刘则智的业务由于某些环节不畅,突然进入低谷,感慨多多,所以很晚才回到家。

    到家就进客厅去看妈,可是妈已经睡着了。

    妈出院后,我以为就剩下渐渐康复的问题。所以没有更多的陪伴她,一直跑进跑出地为装修新房子而忙碌。她不能老住在先生家里,虽然在先生家里住下后,对于住哪儿妈再没有说过什么,可我知道妈一定特别想住进自己的家。

    从妈这个阶段和小阿姨的谈话中看出,妈的心情波动很大。

    她问过小阿姨:“他们说我能活到一百岁,你说能吗?”

    小阿姨说:“当然能,你身体那么好。”

    妈能承受那样大的手术,谁能说她身体不好呢?

    她为什么问这个?是她希望如此,还是她感觉到不对,想从别人那里找到与此相反的证明。

    她甚至提起我准备请美容师给她剪眼皮的事:“我女儿对我真好,我这么老了她还要给我剪一剪眼皮。”她还对小阿姨说:“唐棣结婚的时候我要去参加她的婚礼,我已经没病了。我也是该抱重孙子的人了,唐棣的同学都做妈妈了,她还没有结婚呢?”

    又说:“我们要是去参加唐棣的婚礼你也别走,就给我们看着猫。”

    “你阿姨说,等我们搬进新房子,要请给我手术的大夫聚一聚,还要我和大夫们一起拍照留念呢。”

    “等我好了,我带你去北海公园玩。”

    “等我好了,你阿姨说咱们五个人(包括先生和他的司机),到饭店里好好庆祝一下。”

    我想她说的“等我好了”可能是指她做完放疗吧。

    从这些谈话可以看出,妈对生活是充满希望的呀。

    可也正是这个时期,妈越来越不想锻炼了。

    记得刚做完手术的时候她自己还说:“我早点恢复还是好,老不走就不会走了。”

    那时她在医院的走廊里来来回回走的很快呀,人们给她鼓掌,她还说谢谢呢。

    她几次对小阿姨说:“活着真没意思,这么老了还得从头学起。”

    又说:“我这么老了,就这么过就行了,还锻炼干什么。”

    或是:“等你们到了我这么大年纪,就知道了。”

    我怎么不知道呢?我不过是想尽办法让妈健康长寿。

    我也奇怪,这些话她为什么不对我说?也许是我老不在家,她没机会说、或是她以为我那样逼她锻炼是不同情她?

    妈,您误解了我。您误解我倒没什么,但这样误解可就伤透了您的心,那不也就伤了我的心吗。

    还有一天她突然似乎是对我,又似乎是自言自语欲言又止地说:“这手术……

    嘁!“

    我想她当然是对我说,但我没有做出应有的呼应。我那时仍然认为她的感觉代替不了科学。正像我后来常听一个朋友说的那样,一切等科学做出回答就晚了。她去世后我回想起她说这句话时意味深长。有一种悔不该当初、说什么都晚了、只好罢手的苦绝之情。她肯定已然察觉,正是手术后,她的情况更见不妙。妈是一个大英雄气概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她对手术的态度,不会这样出而反尔。这句话,她又是只说了半句。因为她早就知道,她就是把这句话说完,可能还是这个下场:我不会相信她,而是相信所谓的科学、相信大夫说的:一切都很正常。甚至还会调侃她、抢白她:一切都是她的多疑。

    而且,她能说得过、争得过、“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大夫“、”手术完美无憾“的现实吗?

    她说不过,也争不过。

    既然她说不过,争不过,再说感觉不好就是她的荒谬。

    有人相信吗?

    也许她自己也没法相信吧?

    十月二十六号,星期六。早上照料妈起床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对我说:“我今天特别不舒服。”

    我看着她安详、宁静、看不出一丝病痛,略显迟疑、迷惆因而也就毫不理直气壮的脸,想不出她说的特别不舒服是什么意思。而那时我还满怀逃出劫难的喜悦,仍然固执地认为,手术以后什么病都没了,一切顺利、万事大吉。所以迟疑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怎样去做。

    这时小阿姨在一旁说道:“她就是这样,等会一再问她哪儿不舒服,她又说没有什么不舒服了。”

    听小阿姨如是说,便想起手术后没几天,妈也对我说过:“发烧了。”给她量了一下体温,三十六度都不到。当时以为,她说的“发烧”就像她的“谵妄”一样,是手术后一种虽然不正常,可又是必然的反应,其实正像医生预料的那样,妈果然没能经受住手术的打击,早从那时起就开始应验了这个预料。

    妈去世后小阿姨对我说,还有一两次妈也对她说:“我觉得我病了。”

    过一会儿小阿姨再问她情况怎样,她又说她没病了。

    这一反复出现的情况,她要是及早告诉我,或我时刻守在妈的身旁,可能就会引起我的注意,也就会及时反映给大夫,如果那样,还会有今天这个结果吗?

    所以妈说“我今天特别不舒服”的时候,我只是研究着她的神情。猜测着她之所以这样说的原因,以为这又是她的错觉。更对不起妈的是,我以为她也许在为不愿自理、不愿锻炼做铺垫,并根据这种想当然的猜测,酝酿着自以为对恢复妈的健康有好处的对策。却连问都没问一句“您哪儿不舒服”,更没有对她说一句抚慰的话。

    我只对她说了一句:“胡容一会来看您。”

    她也就缄口不言了。

    难道我不了解妈是一个非常自尊自爱、非常不愿给人添麻烦的人么?就对自己的女儿也不愿多说。如果她不是“特别”不舒服,她是不会对我这样说的。

    正像我说过的那样,十月十三号我让她别“闹”了的那番报怨,把她吓坏了,怕我真会因此丢弃了她,同时也深深地伤害了她的自尊、自爱,到了真不行的时候,她也忍着不说了。

    尤其在她这样说了之后,我竟没有丝毫的反应,她还有什么可说?虽然妈去世后小阿姨提醒我,十月十七号(也就是十月十三号我那番报怨之后)妈咳嗽的时候还希望尽快得到治疗,但我还是觉得她见我对她的“特别不舒服”没有丝毫反应之后,不但隐忍了病痛的折磨,还隐忍着更多的什么。

    她是否不忍再用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给我添乱?

    也许还有唯恐期待落空后的恐惧和悲凉?彼时彼刻,她多么期待我的理解、我的呵护:她是真的“特别不舒服”,而不是“闹”;也许还有在等待我判断的这一瞬间,唯恐怕得不到理解的忐忑;是不是还藏着一丝祈求;

    虽然妈去世后小阿姨告诉我,吃早饭的时候她又问过妈: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妈果然说她没有哪儿不舒服。

    那我也不能原谅我为什么就相信了小阿姨的话,不亲自问一句:妈,您到底哪儿不舒服?

    为什么我总是相信不相干的人比相信自己的妈多?一九八九年星云大师来京,与文坛一些朋友会面,并送在座的朋友“西铁城”手表一只,因为来的珍贵,我特地留给妈戴。妈说它老是停摆,我不信,星云大师送的表怎么可能停摆?在她多次催促下,我只好送去修理。一次不行,又修了一次,每次修回来我都特别强调地对她说:“人家可是用电脑验修的。”言下之意她不能再说不好,再说不好简直就是和科学作对,无是生非。在我这样强调之后,妈果然不再提停摆的事了。妈去世后,我开始穿她穿过的一些衣服,当然也戴起了她戴过的这只表,这才发现,妈没有错,它果然常常停摆。我冤枉了妈。

   有时我还冷不丁地想:吃早饭的时候小阿姨果真问过妈“你哪儿不舒服”吗?

    妈真说的是她没有什么不舒服吗?

    小阿姨是不是怕我追究,便拿这些假话哄我?

    又是不是怕我自谴自责地折磨自己,干脆断了我的念想?

    如果不是这样,小阿姨又何必多此一举,这一举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就算小阿姨见我那时劳累过度,也不敢因此隐瞒妈的病情,她是聪明人,什么事大、什么事小,心里应该有数;这真是“死无对证”了。

    可是,现在就算我能得到证明又有什么用?

    而且,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对证?想来想去,不还是我自己的错!

    当妈说:“我今天特别不舒服”,小阿姨在一旁说“她说是这样,等一会儿再问哪儿不舒服,她又说没有什么不舒服了”的时候,我为什么不穷追不舍,弄个一清二楚?

    我为什么就固执认为,妈这样说来说去是她的错觉、是手术后的一种反应,或者是她不想自理、不想锻炼的伏笔。而不去设想,即使手术成功,难道不会再添新的病;可是妈,您自己为什么也不坚持和我探个究竟?这种忽而不适,忽而没事的微妙变化只有您才体会至深。

    妈去世后小阿姨还对我说,就是出院后这几天妈还对她说过:“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做手术。”

    这样,什么样呢?

    妈后悔了,肯定后悔了。她原以为这场大难很容易对付吧?这是不是和我在她手术前,始终对手术危险性的轻描淡写有关?

    我再没有机会问妈了。

    我也没法责怪小阿姨,这些事为什么在妈去世后才对我说?可是人都不在了,再说什么也白搭。

    回忆她来我家不久妈就每况愈下,妈去世两个多月后她又离开的事实,好像她就是为了给妈送葬才来到我家。

    我又何必怪罪他人,难道不是我自己对妈有成见,把蚂的一切行为都看成是她的固执和心理障碍?

    妈是带着许多不白之冤走的,我就是想给妈平反、想对她说我错了,她也听不见了。

    她用死亡为自己做了证明。

    我只是越来越相信这是真的——妈是含冤而死的,而且是我害了她!

    我常常眦着双眼固执地盯视着空中,十月二十六号早晨她那安详、平和、没有一丝病痛的脸就出现在眼前。

    对着那张永远不会消逝的脸,我一遍又一遍、无穷又无尽地猜测着那张脸后面所隐忍的,和安详、平和以及没有一丝病痛完全南辕北辙的,她没有说出来的一切。

    “我今天特别不舒服!”

    那是她对我发出的最后一次呼救,我却没有回应,没有伸出援助的手。面对她的呼救,我的一言不发对她是多么残酷!我说的是对她。我的罪过多少,可以留待余生不断地反省,而母亲的身心在这场劫难里所遭受的一切摧残,无时不在撕咬着我的心。最痛苦难当的是我无法替她感同身受。

    我只好不断地猜想,她在这段日子里想过、感受过什么?即使我不能替她经受这场劫难,要是我能大致猜想出她在这段日子里的每一份感受,哪怕在这种猜想出来的感受里经受一遍,也算为她分担了一些。

    她走了多久,我就想了多久,我知道在我剩下的日子里,这就是我最主要的事情。更还有,她那悲惨的一生。

    可我怎能一丝不差、原样原味地想出妈的苦情?明知这努力的无望,却还是禁不住地去想。

    人生所有的熬煎,不正是来自这人生的不可能性?

    九点多钟,胡容来了。

    那天的风很大,胡容本不想出门,可不知为什么觉得非要来看妈不可,看来也是天意。

    妈一见她就说:“我就想你要来了,我正盼你来呢。”好像有满肚子话等着对她说。

    妈去世后胡容对我说,那天她一看见妈,就觉得妈不好了。妈眼睛里的神全散了,还有一种不胜重负的感觉。可她没敢把这不祥之感告诉我。

    我一见到胡容就对她说到妈的“心理障碍”,希望能借助她的力量也来开导开导妈。

    当我这样说的时候,妈低着头,一言不发。

    胡容对妈说,她手术后由于心理障碍,很长时间胳膊抬不起来。

    这时王蒙来访,我就把妈交给了胡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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