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往事
父亲陈金丑于1916年农历7月14日出生于山西省东南部太行山西麓、上党盆地东北边缘潞城县羌城村一户贫苦农民家庭。他在家中排行老大,由于家境贫寒,13岁便离家外出谋生,当学徒,做木工,下煤窑,干重活,从小就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担。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他于1937年8月离开家乡参军到115师343旅补充团即685团服役,成为一名八路军战士。他入伍没几天,还是个新兵便跟随部队参加了在平型关伏击侵华日军第五师团第二十一旅辎重部队和补给部队,对日作战首战大捷的平型关战斗。经过短暂休整,随后参加了汾离公路“三战三捷”中的薜公岭伏击战,在参加油房坪伏击战中为了掩护战友迅速发起冲锋,抢占有利地形控制制高点,歼灭四处躲避、负隅顽抗的日军,他与三个战友不幸负伤,因为是重伤员必须转移到后方的野战医院,他们三个转移要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关卡重重,父亲所受枪伤是“三八大盖”子弹打在腹部上的贯穿伤,为了不让伤口感染,他就用土办法做应急处理,找来土白布、盐水,用布蕉着盐水再弄一根筷子把布缠上穿过伤口进行简单清洗。白天躲藏在老乡家养伤,晚上悄悄急赶夜路过封锁线。当赶到后方野战医院,医生看见他的伤口居然愈合了,说他大难不死,能活了下来,真是个奇迹。另外一个战友比他伤势得更重,到了野战医院没有多久就去世了。这几场硬仗、恶仗打了下来,他经受住了战场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
1939年,八路军115师686团奉命向冀鲁边区和山东微山湖地区挺进抗击侵华日军,以实现全面抗战的新局面,他受伤未愈、行动不便,就地转入八路军120师暨晋西北新军一个独立营任排长,后又调到晋绥边区给贺龙、关向应当过警卫排长,负责警卫首长安全。解放战争期间,他担任过运输队长,组织运输队往前线作战部队运送武器弹药、粮食、药品和各种军需物资。1949年他被选入“南下干部团”随同一野战斗部队从山西渡过黄河进入陕西,从关中打到陕南,沿着“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南下四川 ,解放大西南。新中国成立后,他先是在位于南充的川北地区行署工作,担任行政科长,后调入农资农机战线工作,历任重庆市农业生产资料公司经理、农机公司经理等职。“WG”中下放劳动,重新恢复工作后,于1973年11月由重庆调到成都负责四川省农机公司筹建工作,任四川省农机公司经理。1978年5月离职休养。1987年6月2日因病在成都逝世,享年71岁。
父亲一生光明磊落、胸襟宽广,老老实实为人,兢兢业业干事,勤勤恳恳工作。1957年冤枉被打成右倾,他无一丝抱怨和不满,仍像“老黄牛”默默无闻做事,不计个人得失。“WG”期间,他被打成走资派,白天被造反派戴高帽子、开批斗会,晚上回来顾不上休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守护公司仓库、值夜班、查库房,看管库房重要物资。当时社会秩序紊乱,“打砸抢”现象严重,基本上处于一种无政府主义状态,如果公司仓库晚上无人值守,其后果可想而知。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正值改革开放,他从内参资料上看到,在形形色色的诱惑面前,有些被称之为“红二代”的高干子弟利用父辈手中职权和职务影响,搞倒买倒卖,发不义之财,侵吞国有资产,有的道德败坏,散布淫乱思想,播放黄色录像,诱骗玩弄摧残女青年,个别高干子弟因犯重罪伏法被枪毙。对此,他感到非常痛心,曾给我们讲述起当年关向应在延安时说过的一番话,共产党干部子弟亲属要始终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不要做“八旗子弟”。他从不搞特殊化、不贪图享受,即使身患重病,住院治疗,动了几次大手术,医院条件限制,没有空余的干部病房,就住普通病房,没有空调但防止伤口感染需要降温,就想办法弄来冰砖放在病床下面降温。
父亲一生艰苦朴素、任劳任怨,为了家人和孩子们辛勤操劳、倾注了全部的爱。“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食物供应严重缺乏,家里人口较多,而且都是长身体的孩子,他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们,自己经常吃糠麸,一家人唯独他因营养不良而患水肿病。重庆素有“火炉”之称,每到夏季,滚滚热浪,我们家虽住有四间房和一间大堂屋,但儿女多、外公外婆又住在一起,房子里闷热像蒸笼,晚上难以入睡。当时没有安装电风扇,他为了给房子降降温,好让我们睡觉时能够凉快一点、舒服一点,除了天天给每间房子洒水拖地、擦桌凳凉席,想土办法自制了一个简易吊扇,弄个铁环固定在大堂屋的房顶上,系根绳子两头绑一大块竹编席子,用手拉席子扇出一阵阵丝丝凉风,有时我们半夜醒来,看见他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拉吊扇。他对孙儿孙女们的关怀也是朴实的,无微不至的。大孙女陈珏出生后,他非常高兴,每月都要亲自跑去邮局寄点钱,虽不多但体现老人一片慈爱。二孙女陈艳身患重病从重庆转来成都治疗,住进三医院,他连续陪伴了三天三夜。他十分疼爱外孙毛毛,冬天穿着军大衣抱着外孙晒太阳。大孙子陈国立长到七八个月学走路时,他身体不好无法牵着立立蹒跚学步,就用木头自制了一个幼童学步车,让立立双手扶着学步车推着练习走路,又找来几根木条做了一个栅栏门,怕立立走出门外楼摔着。
父亲一生清贫、低调实务、严格要求、言传身教,在我们人生的道路上,他用付出的心血、倾注的关爱,辛勤养育我们茁壮成长。他走了三十年,但给我们留下的宝贵的精神财富,深深地铭刻在我们的脑海里,激励和鞭策我们后人要一代一代延续好的家风家教,努力弘扬老一辈正直、善良、忠诚的优秀品质。
陈家儿女
2017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