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沉沉的一无事做,只得从日记簿中取出那张故姊和自己合摄的影片。
在寒假中,亲爱的弟弟要求我替他教书,因为我没有教材,只得从我书橱中取出那读过的三年级教科书,无意之中,发现了一张影片,因为年久的关系,那影片发出惨白而带黄的颜色,俗语说:“是泛了”,所以也认不清是谁摄的。
在一个庭中,有两棵小松树衬托着,仔细的看去,中间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与旁立的一个小孩,那姑娘面露笑容,手挽着小孩,身穿淡灰色长袍,又显出她那慈祥的心,旁边的孩子像在哭呢!而面孔单望着姑娘。
再仔细望去,那姑娘分明是小孩的姐姐了,在哭是因为娇养惯的,今天放在地上,是要她抱呀!那小孩是失群的羔羊,全副担子,都压在那姑娘的身上,其余的更看不清了。
这是个疑问,非问母亲不可,等拿好书,一口气跑到母亲身旁,说:“母亲,这张照片是谁的,怎么在书橱内呢?”母亲拿了看了一看,她的眼中含着泪,对我说:“问你自己吧!”我诧异了,为什么我一问她竟哭了。
她自己亲生的子女,一生都忘不了,可是我太没有良心,怎么会忘掉她呢!虽然她不是母亲,而对于我,我小时,也亏了她呢!
想下去,真使我痛心,过去的事,也是我的回忆,在小时候,母亲因为没有空暇的缘故,把育儿的工作,都托付给自己的女儿,每天替我当心。
祖母,现在还在,她常常对我讲:“你,小时候……现在你忘了吗?忘了你的姐姐吗?”“房中只有你,因为你姐姐也工作了,一听得你的哭声,就丢了别事,跑进房中说:‘弟弟怎样,为什么要哭呢?’就抱了你。”
惭愧,怎么我没有良心的,人家在工作,还是要吵,等姊姊和别人来抱。
“你看见过你自己的那张照没有,那时你六岁了,因为身体不好,一停不停的抱或睡,走路真难得的,一天,拍照的人来了,你的母亲和我拍了一张,要你和你的姐姐也拍一张,那时放下来当然你不肯,母亲只得给你一只梨,你还是哭,仍旧的哭,怎么样都哭,你要她抱啊!哈,怎样的,敬禹。”
我自己知道的,就是我七岁那年,七•七芦沟桥事变,神圣抗战开始,炮火将至长江,那时母亲为安全计,只得叫姐姐领我去避险,只有两个,举目无亲的到娄塘,有一家人家心善,就住在那里,我不知道的,后来才知道这家人家是我父亲的朋友,所以很是欢迎的。
这样的,我的姐姐,从前是保姆,现在呢?回忆着,死的时候,我刚才至校读书,现在已经九年了。啊:姐姐,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载《嘉定民报》1947年3月20日《学生界》第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