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口记忆之喜鱼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哈萨克族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
西门外由盐店口西南过运河通河北故城县路，由西关浮桥口过运河通河北景县路。
                                                                 民国《德县志》
风光旖旎的桥口位于城下，运河之滨，九达天衢必经之地及德州码头最靓的节点。李伏源先生精心绘制的《运河十景图》九达天衢、浮桥烟岚、城郭胜境、恩泉行宫、千帆竟发、华亭数帆、春秋繁露、水舘驿舍、镇河祥瑞，配有诗文珠联璧合，精美绝伦。其中《浮桥烟岚》诗“翠柳和风报春晓，晨雾暮霭锁断桥。东上马龙云中渡，景入诗画更添娇。”让我震撼，身临其境。的确李伏源先生的《运河十景图》十之八九不是在桥口，就是毗邻桥口，作为一个桥口人有此感觉不足为奇。
苏轼诗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小时候并不感觉到多好，向往外边的世界，千方百计地逃离桥口。然而，几十年后我却向往儿时的桥口水清木秀可已是明日黄花。
每每北上南下，东经西往，途径桥口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张望，仿佛桥口有什么留恋，梦牵魂绕。我小时的桥口仿佛是被遗忘的城市角落，几十年没有变化。人们过着似乎原始生活，无水无电，家家户户有只饮水缸靠沉淀运河水生活。凡是有小孩的家里饮水缸里肯定有一条红鱼，那是孩子们的杰作，他们从海子里捉到红鱼放到自己家里饮水缸里充当宠物。
桥口的海子里鱼的品种丰富，不但鱼的形状各异，就是颜色也不尽然，毫不夸张地说赤橙黄绿青蓝紫应有尽有。桥口还有一个大人吓唬孩子的传说，说“淹死鬼”变成小红鱼引诱小孩下水做替身后它得道成仙（传说淹死鬼到了一定的年限寻找替身离开升仙）。
桥口有无鱼不成席之说。别的地方是无鸡不成席，桥口除了鸡外必不可少，鱼是最重要的。特别是婚宴新亲席必须上一道大鲤鱼，其他鱼不行。新亲席上的大鲤鱼不是随便上的，必须隆重在关键时刻。上大鲤鱼时，跑堂的要向新亲索要红包，否则不上。新亲乖乖地掏红包，跑堂的假意嫌少，东家打圆场，这一争一闹将婚宴推向高潮。
我不知道为什么新亲席上大鲤鱼？虽说桥口人钟爱鲤鱼，鲤鱼跳龙门的故事家喻户晓。《诗经.陈风.衡门》“宅其取妻，必齐之姜；宅其食鱼，必河之鲤。”将鲤鱼与婚姻相联系，后世因以“鱼水合欢”祝福美满姻缘。
中国人特别喜欢鱼从考古可以看出由来已久并由物质享受升华精神生活。《史记.周本纪》纪载周朝兴鸟、鱼之瑞，从而演升崇鲤文化。孔子得子，有人送来鲤鱼贺喜。孔子便给儿子取名鲤，表字伯鱼。又有古人用鱼形木板做信封（藏书之函）传递书信，更有鲤鱼跃龙门之说。
我曾撰文《钓鱼轶事》讲我父亲钓鱼。我父亲还有一段鲜为人知事情。一九五零年我父亲复员回来见家里经济困难，他无能为力，加之他因战致残，住着双拐，心力交瘁，旧伤心病迸发，身懒体软。医生说旧伤好治，心病难除，建议他休养散散心钓钓鱼。
父亲百无聊赖，钓鱼就钓鱼，好在不用出远门坐在家门口就行。不料奇迹发生了，我父亲的病好了，而且精神百倍。他和医生谈及此事，医生说你不是不愿意动吗？就去钓鱼。你可以坐着，甚至躺着，但只要鱼咬钩，鱼浮一动，你的心气就提了上来，赶紧起身看看钩上鱼没有。时间长了心气活了，身子动了，精神自然而然百倍。
鱼确实有非凡的魅力，曾引起庄子超凡的想象力“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及他和惠子游于濠梁之上那段精彩的对话。我有位长辈可以说是钓鱼高手，有丰富的钓鱼知识及经验。一般人认知钓鱼就是获取物质享受。其实他不然，他虽钓鱼颇丰，但不食鱼。我曾疑问钓而不食，何为？他说喜欢鱼出水的精彩瞬间。
近来我常常梦回桥口，不妨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放空杂念，随我一道心历一下梦回我儿时的桥口：出米市西口便是桥口地界。向北行走在御路之上，两边清波绿苇随风荡漾，鼻歙清新空气弥漫着芦苇的芬芳掺杂着一丝丝鱼腥。巍峨的城墙、耸立的牌坊、坚固的回龙坝环绕左右，迷人的广川桥扑面而来。稍不留意，脚下“泼刺”一声一条鱼横在眼前，仿佛说误将回龙坝当做龙门。继而在广川桥可能遇见醉桥的人，清风明月伴随“呼噜”任凭火车汽笛嘶鸣也闯不进他的温柔乡。过了桥到了桥口最东边夏家向西拐，依次刘家袁家三家一溜在路南。路北是义地，茂盛的芦苇也挡不住累累坟茔，其中一座高大坟茔赫然醒目。这儿历经沧桑，刘公庙、晏公庙、李公堤等均在此作古。上了铁道口，桥口一览无遗，人字形街道通往河堤，一边是码头，一边是浮桥。街道两侧店铺林立，炉火正旺。不过要小心，下坡时别踩到从米家海子爬上来的老鳖。
想到德州，想到桥口，我无限感慨，如果德州历史比作盛筵，那桥口就是新亲席的大鲤鱼。
2015/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