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朋友知道我是在海边长大的后,都曾约我一块去钓鱼,我总是说缺乏钓鱼的耐心,婉言拒绝。
其实我小时候是钓鱼的,起码作为一种游戏。不钓鱼,缘于一个晚上,一个带血的晚上。
小时候家里很穷。父母亲微薄的工资除了供养5个子女外,还要攒钱还债修房,那年代经济不发达,家里既没有田地也没有鱼船,自然就没有了补贴家用的来源。那时候渔民出远海捕鱼,没有冰块可带,更没有所谓冷仓,只能带上盐巴,捕到的鱼就在船舱里腌成咸鱼。渔船靠岸后,船舱里会有大量腌鱼渗出来的污水。每当这个时候,家里就会在船家没排掉前提上两大桶,支起大铁锅,放进一些或干或鲜的桔子皮,一遍遍的熬,待到暗红的汤汁透亮,便成了“鱼汁”。
“鱼汁”就稀饭,是小时候的正常套餐。这种生活,营养不良便成了必然。特别是小姐姐,营养严重不良不仅使她生得瘦弱,而且常常生病。听说红石斑鱼营养价值高后,一筹莫展的父亲开始“喜欢”止了钓鱼。于是,无论春暖花开还是硕果累累,无论烈日炎炎还是寒风凌烈,不管是朝阳初升、日当正午,抑或繁星满天,只要有时间,只要潮汐正合适,父亲都会去钓鱼。每次父亲钓鱼回来,红石斑鱼不一定有,但下一顿饭,新鲜的海鱼肯定少不了,“鱼汁”套餐就能暂停。
直到有一天,夜晚,准确说是半夜,熟睡的我被抽泣声惊醒。惊恐万分的我看到抽泣着的母亲拿着剪刀在剪父亲身上的衣服,父亲则一直在安慰母亲。
那一夜,照常去钓鱼的父亲,钓到了一条也许比较大,也许比较狡猾的鱼,钻到了石缝里,正在父亲想把它弄出来时,竹子做成的简易鱼竿断了,父亲重重地摔在布满小牡蛎的礁石上,锋利的牡蛎壳把父亲整个背部割得全是伤口,横七竖八,密密麻麻。没法处理伤口的父亲,只能就这样坚持走回家,衣服浸满血渍,紧紧贴在皮肤上,全身血淋淋的。母亲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剪开,消毒伤口,没有酒精,没有药品,只有淡盐水……
那一夜后,我们不再让父亲钓鱼。
那一夜后,我对钓鱼有了恐惧,甚至憎恨。
今天是母亲节,一个月前的今天,父亲离世。11时5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