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虽然老家的荞麦才刚开始播种,我的心却穿过季节的风,回到了故乡。在村口,昔日那片荞麦花海早已化作了泥土,我却嗅到了花香,它萦绕在四周久久不肯散去,我似乎听见了,当年您用爱播撒下的种子,从土地鼓胀而出的声音,那沟沟壑壑都有您情感长出的芽苗,那山山水水到处都留下您温热的脚印。
爸爸,您从家乡的爱中走出,又把自己的爱送回家乡,送给亲人。我每每站在客厅,看着您的书法,那点点墨迹都有家乡黄土撒落!我翻开您2015年春节写的《想家》手稿,里边“春节即将耒临,每年都过得很平静,然而今年心里却久久难以平静,撕心裂肺的想家,想那个曾经有妈、无比温暖的港湾。但现在却天隔一方,很多事情都已年代久远了,唯一的只是泪忆了…”字句里凝结您最后一次对家乡、对亲人们的挂念、怀想。七月流火,风冷冷地撕扯着思绪,记忆的青藤伸展。爸爸,您与叔叔们情浓如血。多少年来不管您在哪里工作,每年都会抽空与大爹、叔叔们相聚,不管哪个弟弟和亲人有困难您都会倾心相助。近几年您和妈妈身体都不太好,我们多次劝您买楼房,您都说喜欢平房的安静而拒绝了,后来问妈妈才知道,您把钱都拿出去帮助了亲人们,而把改善居住条件这些老年人必需的照顾您都觉得是先享受。
因为您是哥,从做学生起,您就担当了照顾弟弟们的责任,有一口吃的也要给弟弟们先留下半口,在三年困难时期,四叔一家在老家生活很困难,你最惦记,想尽办法把他们一家接到城里,没有住处,就把他们一家接到自己的小家与自己同吃住,因为地方小,只好让一直与您们生活的姥爷先回山西老家,直到帮四叔把工作落实了,安顿好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姥爷才回来。叔叔们对您更是敬爱而殷殷关怀,您病后,叔叔们经常来探望,在您卧床后,大妈(您最敬重的大嫂)、三叔不顾自己多病、年事已高,不顾路途遥远坐火车多次来探望,每天陪着您聊天,亲自给您做喜爱吃的饺子和家乡饭。
爸爸,您用爱温暖着每个人,多少年来每次我们回家,您早早买好我们爱吃的食物,还细心的买些我们喜欢的零食,比如玉米、炸糕等等,亲自给我们做吃做喝,您常常汗流浃背在厨房烹饪,却不要我们帮忙。闲时就陪孙子们画画、下棋,还教大孙子拉小提琴、吹小号,只要孙子们提出要求,您都是有求必应。每回回我们走时您都要亲自开车去车站送,送走我们,您几天心情不好,一路上短信问候不断,挂念一路。
去年冬日的清晨,天特别冷,您刚出院不久,腿痛而走路脚抬不高,一早喊妈妈陪您出去散步,你们出去很久才回来,爸,您递给我刚出锅的炸糕,让我赶紧吃早点,您自己却靠坐在床边半天缓不过来,我过去问,您说冻僵了。我问妈妈,你们去别处逛了?妈妈才说,你爸出去一会就腿疼的靠墙站了很久,我们走走停停才到现在回来。
爸爸,您用用爱延续着爱,用爱回报着爱 。2015年3月您从天津看病回来,您很多远路的同学、亲朋好友闻讯纷纷赶来探望,您看见他们来格外高兴,拉着他们的手问长问短,经常很晚才休息。五一小长假我们带着公公婆婆一起回去看您,好久没有出门的您特别高兴,不顾身体的虚弱,执意坐着轮椅陪大家去黄河大桥等景点,各处走走逛逛,我们都高兴地陪着,我看着您一下消瘦了许多的背影心酸,外套被风吹的鼓鼓的贴在轮椅边上,在身体左右随风晃动,显得格外肥大,我对您的身体略有一丝担忧,但是这一念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是开心,觉得您会很快好起来,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陪您逛街,临走时您又把我们送到磴口,您从车上下来,靠着拐杖的支撑下站了起来,和大家一一握别,这一幕永远停留在我的记忆中。
亲人们的关心照顾,常常让您泪流满面,每天不疼时与家人谈笑叙旧,总是不忘感谢着身边的亲人对自己的照顾,您把照顾您的护工亲切地称为“我的小徐”,教他使用微信,他还等着您好起来给他写字,您却一声不吭就走了,他拿了您的棉鞋做纪念。您疼了也总是自己忍着。一次我看到您满头汗,过去看才知道您非常不舒服。爸爸,您对别人总是尽力帮助,对自己却尽量不想给别人多添一点点麻烦。
爸爸,你用爱濡染了儿女,我们多想找回浓浓的爱。您卧床后,正值夏季,哥哥妹妹们有空就会在家里陪着您,我却只能节假日来看看您。那天我在家,您一早就不舒服,说床的位置不对,我看着庞大的摇床,说没办法呀,您说喊你哥,我正犯愁,哥就来了。哥按爸的指示开始摇着床上、下,前、后进行升降,然后又挪开家具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庞大的摇床推着有响声,惊醒了里屋照顾您一夜刚睡着的妈妈,妈妈过来说哥,你是拿你老子锻炼身体呢?满屋跑啥?哥笑笑,我赶紧说是帮爸在找合适的睡姿呢!一上午哥没顾上喝口水,满头大汗,中间得空就给按摩、喂水、扶起来坐一会。看似简单的动作,因为爸现在是卧床病人,自己一点用不上力,全凭人力翻,又是夏天,一个过程下来,哥哥浑身湿透,爸爸睡着了,我让哥哥赶快去洗把脸,我去厨房给他接纯净水,无意看到哥哥在偷偷抹眼泪。妹妹更是时刻关注着爸爸,您一个眼神她就领悟到您的需求,想方设法给您做喜欢的吃喝,导尿您只要妹妹来操作。
记得那天是2015年七月二十日,我要走了,爸爸您说,快走吧,早点回来,我想先睡一会,抓着我的手却久久不松开…
爸爸,您说等我处理完工作回来的,您却走了,人是有预感的,那天我在单位一下午心烦意乱,打电话,妹妹说您刚睡了,我心却安静不下来,晚上就接到妹妹电话,2015年7月24日,农历六月初九,您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从此,世上那个最疼我的人走了……
爸爸,因为您被癌细胞折磨的太久,太痛苦了,女儿面对您的离去,竟然有一点释怀,您终于可以不用再遭受疼痛折磨了,我是不是有一点不孝? 每次回来都会先在您的书房坐一会,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因为进门先陪陪您, 看着书房里你不老的笑容,就像一家人又相聚了,往日的欢聚历历在目…手指无意间碰撞到冰冷的相框才回过神来,您是真去了天国…。
每次站在您的墓碑前,看着您的微笑,仿佛您亲切的话语又流淌在耳边......一曲凄婉的唢呐声拉我到现实里,我才意识到您真走了,您留下了微笑,我却笑不起来,与您在一起的日子里的点点滴滴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怎能忘记?爸爸,您走了,我们曾经沐浴过的浓浓的爱,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正伤感时,远处飘来了刘和刚的《父亲》:“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我的老父亲!”
“来生!爸爸,来生!一定还要做我们的父亲!......
又到了七月荞麦播种时,望着那一块块饱含生命的泥土,期待再次聆听到爱的种子从心田鼓胀而出的响声,企盼那一片花海在眼睛里潮涌,因为它是您生命的另一种再现形式。
爸爸,如果生命可以轮回,我依旧做您的女儿,再陪您一起去看荞麦花。
爸爸,荞麦花香时让我们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