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次大手术前后
因为大便带血,住进了医院,但在随后的检查中,却发现了尿液中还有三个“+”的红血球,被诊断为重度肾脏结石病。
其实,之前已觉得小手不好解,而且时常伴有疼痛的感觉,最严重之时,自己的生物钟还出现了颠倒。
晚上该睡时睡不着,脑子异常兴奋与清醒。白天上班时想睡觉,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打。脚象踩在棉花上一样,走路都一摇三晃。
当时正值文革初期,每天上班后第一项重要任务,就是毛主席著作天天读。
上午八点至九点之间,是我一天之中,精神状态最不好的时段。如果能起来活动活动,说说笑笑,可能还稍微好些。一个个抱本毛泽东选集,死坐着一声不吭,象是僧人面壁似的,静得让人不由得想磕睡。
头不住地往前栽,呵欠不停地打,还害怕让人看见,说自己对毛主席不忠。只好把书举起来,遮住脸,不管看进去看不进去,只顾左右慢慢摇晃着脑袋,装做一幅认真阅读的样子。那种难受和不自在,真是无法形容。
即便如此,自己都没有想过,抽时间去医院看看。总觉得自己能够坚持,总害怕影响了学习和工作。
这一回被迫住院,来了个总算帐。前后用时三个多月,连72年的春节,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那时,我国治疗结石病,还没有很好的办法,一种是服药,另一种是开刀。服药不太损身体,效果比较慢。开刀见效快一些,复发率比较高,总体效果都不理想。
同住一个病房的几个结石病患者,听说术后有复发的可能,都表示不愿做手术,均采取了中药保守疗法。
我也试着用了一段中药,外加跑步配合。三个多月的住院时间,大部分是这样子度过的。
后来疼痛明显加重,不能再继续跑步。医生说是结石太大,无法自动排出,随建议做手术。
听说要开刀,心里有点忐忑不安,既恐惧手术本身,也担心术后效果,对于到底要不要手术取石,颇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
后来想到,与其这样每天昏昏沉沉,活不象活的样,生活没质量,干脆下决心,死马当成活马医,做手术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结果。
那时电话不好打,写信太慢,想和家人商量一下,都非常不便。我只好“走夜路,打口哨,自己给自己壮胆”,让医生在肚子上,割了一个二十多公分长的大口子。
手术进行了6个多小时,之后的一天多时间内,我口吐黄水,人事不醒,样子挺吓人。病房里的其他患者,看见我那狼狈相,吓得上下嘴唇直啧啧,更加不敢提手术的话。
术后第十五天,人站得时间长了还感觉累,稍微走点路就浑身出汗。医生却建议说,医院是治病的地方,不是疗养的地方,可以办理出院手续,回去慢慢康复。于是,只好按照医生的要求,出院返回连队,以至于一段不足三华里的路,自己走了将近三个小时,休息十多次。
一般情况下,这种大手术出院后,不说疗养营养之类的话,起码也应休息十天半月的,好让身体有个短暂的恢复。
当时的现实情况是,自己入伍已经两年多,按照空军义务兵三年期的规定,正处在复员还是留队的关键期。
在我的眼里,个人表现要比身体重要得多,政治进步要比生命珍贵得多。
回到连队后,非但不提休息之事,还听不进同志们的劝说,执意要参加正常的值班和工作。
白天倒也没有什么,关键是晚上值夜班,实在是不好受,尤其是凌晨一点到五点这个时间段,更加让人觉得难熬。
午夜睡得正香时,哨兵把你叫起来,一摇三晃地走进值班室。最想瞌睡的黎明时分,不得不用力控制住栽头的动作,依然坚持在夜班的岗位上。
肚子里咕咕碌碌的响声,伴随着胀气等多种不适,正常人都难以承受,何况我这个刚做完大手术,脏器功能还未完全恢复的病人。
所有这一切,自己都以极大的耐性,极强的毅力,默默地忍受和坚持着,希望能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让身体慢慢得以康复……。
上天不准备降大任于斯我,却总在设坎考验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叫人事前想不到,事后不敢想,完全把虚弱的身体,推到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边沿。
出院不到三个月,赶上了部队的野营拉练。
看着发黄的面色,虚弱憔悴的身体,连长、指导员倒是很有人情味,研究后决定把自己放到第二批,这样可以推后几个月,对身体康复比较有利。
但自己哪里肯依,心想,既然逃脱不掉参加拉练的命运,还要给人留下受照顾的印象,坚决不愿领连首长的情,执意要参加第一批。
最终,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连首长只好表态同意,让自己如期参加了首批拉练。
太主见,受其难。怎知道第一批与第二批,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享福受罪,却是天壤之别。
第一批拉练的组织者,由于缺乏实践经验,思想也过于偏激,机械地贯彻从难从严的要求,唯苦唯累是为目的。不看具体情况,不顾客观实际,采取了许多极端的做法,让所有参加的人,都饱受其苦。
轮到第二批时,接受前面的经验和教训,做出了许多合理调整,比较符合客观实际。特别是对于生病的同志,能区分轻重缓急,个别情况做例外处理。不仅可以分路段坐车行进,而且不安排夜间站岗等公差勤务,相对来说要轻松得多,也好受得多。
当时,正值初冬时节,人们已经棉衣加身。自己背着步枪、背包、米袋、挎包、水壶等物品,负荷重达三十多斤。从衢州县城出发,先后经过常山、开化、淳安、建德、兰溪、龙游等县市,历时一个多月,行程近两千里路。
每天都是大汗淋漓,天天棉衣棉裤湿透。时常是暖干、湿透、再暖干、再湿透,衣服上印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色图案。
每当夜行军休息时,身体挨着那潮湿的衣裤,再加上阵阵袭来的凉风,时常浑身哆嗦,直打冷颤。
单是这些,倒还好说,尽管体质虚弱,也能够忍受和对付。问题是长期以来,自己的胃肠功能不好,每天早上解大手,需要一个来小时,还必须是早饭后这个固定时间段。
野营拉练比不得在营区里生活,纪律要严格得多,生活要紧张得多。早晨起床后,洗漱加吃饭,总共才一个来小时,哪里能给你再加60分钟的潇洒时间。
可解大手这种事,又不象是啥东西,不听话就吵它一下,打它一顿。而且往往是你越心急,它反而越慢。你越是想快站起来,它越是叫你提不起裤。
无奈之下,自己只好每天提前起床,早饭前先来一次预演,饭后再二次进行收官。
为此,每天行军动作还未开始,自己的体力已经消耗过半,早已累得腿疼脚麻,连站都站不稳……。
30多个日日夜夜,一千多里的漫漫征途,风霜雪月,酸辛苦辣,饱受折磨,深蒙其难,人生极限的考验,实在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