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迟来的心愿
从学院归来,一家人真正过上了团聚的日子,我和玉香,也开始有了新的追求。
两个人在构想未来,在描绘家庭的美好愿景。决心要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孩子的培养教育之中,争取从根本上,彻底改变这个家庭的面貌。
一提到孩子,总会有说不尽的话题,其间的欢乐与苦衷,谁都不会忘记。我和玉香的经历与遭遇,既让人刻骨铭心,有的还鲜为人知。
1979年之前,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还比较宽松,在地方和军队的工作人员中,只是提倡一胎,允许二胎,限制三胎。
受农村传统思想的影响,加之对医疗条件的担忧,作为一名根在农村的人,我的思想上,还不能够接受一胎的倡议。只是认识到,三胎坚决不能要,两个孩子比较保险,并希望能龙凤兼有,男女各一。
这种想法在当时说来,虽不能算是先进,但也决不落后。因为家乡的许多同龄人,不少都是三胎,还有的冒着被罚款的风险,偷生了第四胎。
希望不等于现实,心愿难改天意。哪知命里早已注定,上苍也早有安排。
从1972年9月开始,四年一个轮回,带轻机枪的小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大儿子小强,二儿子小匠,相继来到人世。龙凤兼有的愿望,眼看要化为泡影,玉香心里不愉快,我也觉得些许遗憾。
三胎坚决不能要,这既是自己心中的戒忌,也是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划定的红线。作为一名军人,我必须遵守国家的相关政策,正确面对客观现实,尽快搞好心态调整。
两年后的春节,再次回家探亲,在即将假满归队之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家属在采取“上环”节育措施的情况下,再次有了身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把自己弄得不知所措。在要不要保留这一胎的问题上,也着实没少让人犯愁。
不要吧,玉香叫人用筷子测,掐指算,怎么说都是个女婴,这可是她做梦都在期盼的。
要呢,当时也没有听说B超之类的先进仪器,不能对空口的说法加以验证。带有迷信色彩的测算,毕竟不是科学行为,也难以作为下决心的依据。
假如冒然做出保留的决定,最终因测算有误,不得不去承担抚养三个男孩的责任,那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自己就是三个男孩子家庭的亲历者和受害者。
还是在少年时代,就因为自家三个男孩,吃的多、用的多,粮紧张、布紧缺,觉得命不如人。尽管也曾想到,如若不是父母当年生下第三胎,根本就不可能有自己。我依然对老三的降生,有着许多负面看法,而且还估算过这个帐:
一个男孩子,结婚时需要一套房子,一套家具,一万元存款。那么三个孩子的家庭,要想不落后于这个水平,就得是它的三倍数,而且是吃、喝、拉、撒等,包括涉及的方方面面。
这就意味着,在同等条件下,父母的能耐和智慧,老人的辛苦和付出,也都得统统乘以三。
我对“三”字已经没有好感,对可能要触及“三”的后果,根本不敢有思想准备。
在犹豫不定、恍惚迷惘之间,六个月过去了。当时,我正与团里的一个副政委,下部队处理一起营长违反计划生育政策,隐瞒妻子计划外怀孕的问题。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其妻子计划外怀孕,没有及时向部队报告,后来被人举报到团部,经调查核实,确认反映事实无误。团党委经过研究,做出了严肃处理,其中一条是推迟两年家属随军……。
黑狗挨打,黄狗也怕。从对此件事情的处理结果中,我看到了问题的严肃性,尤其是推迟家属随军一条,更是触动了我的敏感神经。
我权衡利蔽得失,觉得事关重大,不宜再拖,必须尽快采取措施。
随即向家里发出电报,催促玉香赶快来部队作手术。玉香也不糊涂,看到电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怠慢,五天之内,就赶到了部队。
紧接着,在杭州117医院,做了引产手术。同时,为了避免此类意外事情的再次发生,还一并做了输卵管结扎手术。
真是无巧不成书。果不其然,引流下来的六个月婴儿,已经五脏俱全,面目清析,一眼就看得出,是个漂亮的女婴。
当班医生知道孕妇的心思,一再示意旁边的护士,不要说出婴儿的性别。但是,护士们啧啧地惋惜声,以及低得不能再低的议论声,还是传入了玉香的耳朵,她要求见孩子一面。
……看着心愿中的女婴,却不能听到孩子的哭声,玉香的心,象锥刺一样的难受。
最终,这个迟来的心愿,只得作为痛苦与怀念,永远地留在了两人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