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住哪千万别住院
玉香,一个身强体健、从未挨过药片、声称吃块铁都能消化的人,没想到在年近半百之际,却住院做起了大手术。
这既让其饱尝了绝症折磨的痛苦,也让我操心败力,伤心费神,苦口、苦笑、苦涩、苦熬,饱尝了求人办事的不易。
浙江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是一家外科医术见长的省级医疗机构,基础设施和医疗水平均比较好,前来就诊的人每天都很多。有杭州本地的,有外地农村的,挂号、看病、取药等所有环节,都得排长队等候。
病房的床位,更是人满为患,经常是连走廊里都放上了加床。一些急需住院的病人,因为没有现成的床位,只能睡在加床上。还有不少的病人,连加床也轮不上,只好在院外排号等候。
玉香还算比较幸运,通过托关系找熟人,把所有能用的关系全部用上,在91年3月24日,算是办妥了所有入院手续。
本想着病人入了院,一切按医院的程序走就是了,哪知道这才是烦恼的开始,受气和难为的事,还在后面等着呢。
住院没几天,同病房的一个病人家属,就好心提醒说:“有关系的话,赶快找找关系,让医生尽早安排手术。如果没有过硬关系,就给医生送点礼,不然作手术的事,早着呢。”
他们说得有根有据,隔壁病房的一个女孩子,是绍兴乡下人,只要看一下她那发乌的嘴唇,就知道是个严重心脏病患者。
不知道是家人想不到,还是舍不得花钱。光见其丈夫,一趟趟从老家赶来探病,辛苦怪辛苦,可怜也挺可怜,却就是不知道走关系送礼,已经住院一个多月了,家属连主管医护人员的面都没有见过。许多后进来的病人,都已安排做了手术,可他们却一直轮不上。
这个女孩子也曾多次问过医生,什么时候做手术。医生每次的回答都很简单:“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暂时不宜安排手术。”
局外人都看得非常清楚,什么进一步检查,都是医生有话没法说,变着法儿在等你醒悟。
对于地方医院里这种不成文的潜规矩,自己在部队期间,也曾有所听说,但并不十分清楚。这次玉香住院,让我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黑心与无奈。
住院这个事,它是个玩钱的买卖。诸如测体温、量血压、吃药、打针等,每一天都不能少,哪一项都离不开钱。只要你住进了医院,一切都是医生说了算,不问你需要不需要,也不管你同意不同意。
入院后,若不能被及时安排手术,就苦了患者及其家属。不仅多住一天,要多化一天的钱,而且还得忍受时间煎熬,有病得不到及时治疗。
所以,看似简单的手术时间问题,它包藏了少数医务人员的贪婪与无耻,饱含着许多病人及其家属的泪水与无奈。
如果要是硬较着劲儿当棍子,就是不给医生送礼,最终靠排队轮上了手术。医生也自有办法,将会另施招数,给你以特殊“关照”,术后多开上几天特护。
表面上,似乎是在关心你,要对你加强护理。实际上,叫你掏钱没商量,而且一昼夜就是五、六百元。远比给医生送礼的钱,要多得多,叫你大张嘴说不出话。
实际上,绝大多数的住院病人,对于上述情况也都会有所了解。一般也不会傻到那种程度,拿自己亲人的身体,甚至是生命开玩笑,也基本不存在,愿不愿意送礼的问题。全都是病人一住进医院,家人就赶快打听主刀大夫、主麻医生的住址,盼望着能尽快把礼送出去。
有的病人家属,眼看着第二天亲人要上手术台,晚上还没能找到主刀大夫的家,礼品还在自己手上,往往急得团团转,心中象火燎一样,坐卧不安。
有的精诚所至,终于找到了医生的家,不是大夫本人不在,就是家里没人,还得耐着性子,忍受酷热或寒冻,蹲点守候,楼前屋后等人,仰脸等着盼着,看看刚才记住的那间屋子,什么时间会亮起灯。
一旦把礼送了出去,医生欣然笑纳,病人家属的高兴劲,从那眉飞色舞的表情中,在那滔滔不绝的话语中,让人感触至深。
所有病人家属,在谈论起送礼过程的苦与乐时,一个个都是情绪激动,感慨万千……。
听人劝,少受难。我不是爱较劲的人,对于病友们的述说,不仅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而且在玉香的手术问题上,自己担心的更多,想的也更复杂:
这种作手术的事,一把刀子在医生手里提着,你能不顺着他来,不叫他心里高兴,只顾吝惜那点小钱,或者扛出什么人,进行施压或威吓,可能会得意于一时。但真正到了做手术的关头,要在亲人肚子上开口子时,毕竟是医生一个人说了算,毕竟手术的要求和结果,没有一定的标准和界限。
医生假如有不愉快,他不需要明做什么手脚,只要手腕稍微那么一颤,刀口就会多出几公分,病人受到的暗伤暗害,可就不在轻处。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可真叫是嘴噙驴蛋眼掉泪,咽不下又说不出呀!
我没有丝毫怠慢,从玉香住进医院的第二天起,就顺着其他病人家属走过的路,学着他们的经验和做法,该送礼的送礼,该托关系的托关系,积极做医护人员的工作,盼望他们能在治疗过程中,给予照顾和方便。
可能是这些付出起了作用,也可能是自己找到了一种安慰,后面的检查、治疗和手术,全都觉得很顺利,玉香和家人,也比较满意。
就这,还是有一件小事,让自己真切感受到了,在医生心情不愉快时,病人及其家属是何等的不舒服。
那是手术10多天后,偶然发生的事情。玉香身上的各种插管均已拔除,各项检测指数也很正常。但是,惟独放置尿液引流管的部位,却一直没能愈合好。
在拔去插管后的第二天,又裂开口子,还流出了许多白色的浓液。
发生这种现象,病人虽无明显疼痛,但给玉香心理上,造成了一定压力,也平添了一份猜疑和不安。
当时看到伤口化脓,自己心里很生气,头脑也缺乏冷静。认为一个省级大医院,患者把生命都交给了你们,起码应该对得起这份信任,不该出现这类低级错误和问题。随即在病房里,说了几句伤及医生尊严的话。
善言记不住,恶言争着传。不知什么时候,主管玉香床位的张大夫,听说了我的话。他那里已经气得咬牙切齿,我这里却还浑然不知。
10多天过去后,玉香的伤口,依旧未能愈合,自己随即找到张大夫,很和气地要求调换用药。
哪知他马上满脸不高兴,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说到:“现在给你家属用的‘先锋六’,六、七块钱一支,是目前我国市场上最好的消炎药,你说咋办?”
张大夫态度的骤然转变,让我有了一丝预感,立即想到了那天,自己说过的气话,没敢犟嘴,只是强压着心中的火气。
我深知作为病人家属,一个医学知识的门外汉,在与医生的较量中,注定是个弱者。
后来还是一位病友提醒说:“有些新药,医生说起来这好那好,实际上并不见得。一些老药,按规定应该淘汰,但用起来还真治病。比如青霉素,消炎效果就不错,你不妨让医生试试看。”
我觉得此话有些道理,也打算找医生商量一下。但一想起医生那天的态度,又害怕张口容易闭嘴难。
当时曾这样在想:假如顺从医生的话,不改变消炎用药,那是对玉香的不负责。如果与医生较劲,非得按自己的意见办,一旦出现失败,就会给医生留下话把,使后面的检查治疗,陷入被动和尴尬的境地。
无奈之下,只好丢下面子,好声对恶气,主动道歉,积极示好,恳求医生灵活处置,换用青霉素试着消消看……。
果然,用青霉素替代先锋霉素,不到一个星期,玉香的伤口就完全愈合。
真个是:
人人都说金钱好,
怎知健康难买到,
医院真真不好去,
医患实实难相知,
用药只认价钱贵,
哪管对症才治病。
事实面前哑无言,
意外惊喜暗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