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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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琚恩凤
1911-04-05 ~ 1975-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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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出死入也死
天法  2020/1/17 15:49:00  浏览:113

      第三十六章  出死入也死

    玉香病情发展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让家人实在不好接受。
    与她同时住进医院的,有四、五个食道癌患者。刚进去的时候,那几个人的情况,个个都很严重。多数咽饭已很困难,有的甚至连水都不能喝。玉香不仅胃口很好,而且饭量也可以,除了吃米饭时,偶尔会有些反应外,其他症状基本没有。
    她大口大碗吃面条的情景,让周围所有的病人及其家属,都感到不解和吃惊,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个食道癌病人。家人对她的表现,甚感高兴和欣慰,对于治愈的前景,也充满了信心。
    然而手术切片的化验结果,再次叫人觉得五雷轰顶。
    她所患的癌症病源,是一种未分化的癌细胞。据医生讲,其毒性之恶,发展之迅速,居所有癌细胞之首。
    更加让人不能接受的是,检测结果显示,玉香的癌细胞,已经向全身转移。这就意味着,后面的疗效,将是非常有限的和不彻底的。
    这个可怕的结果,不要说玉香本人,连我这个做男人的,当时都被吓得有点魂不守舍。
    玉香是个多愁善感的女人,时常看着电视剧,还会止不住掉眼泪。自从患病以来,先是晴天霹雳,万念俱灰。后来经过调整,把幻想寄托在了病灶还未转移上,期待出现手术奇迹。现在突然又爆出这么个坏消息,无异于在宣判她为死缓。
    这个常人难以承受的噩耗,如果要是让她知道了,后果肯定不堪设想,既会增加她的郁郁悲情,也有可能使她产生绝望心理。
    那时侯,玉香才46岁,正是人在中年。
    随军十多年来,她一直踌躇满志,一心想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把这个家料理好。让其经济宽裕,孩子出息,和睦安康,人人羡慕。
    还常说,自己有一手针线绝活,孙男嫡女的小衣服、小鞋子、小裤子,样样都会做。将来等到孩子们结婚时,自己也退休了,专门在家做饭带孙子。
  多年来,从不怕吃苦受罪,终日操劳,默默付出,一天舒心的日子未过过。只希望能寒冬过后,迎来家庭的春天,亲身体验一下苦尽甘来的幸福与甜蜜。
  一切都才刚开了个头,各项都还在筹划实施之中,家庭正需要她,孩子们也离不开她。
  尤其是二儿子小匠,本身素质基础差,思想不成熟,做事不稳当,最为让她放心不下。
  对于大儿子小强,她寄托有无限的希望,一心期盼着能出息成材,让父母扬眉,家人自豪。
  可现如今,所有的愿望,均变成了一串串无尽的牵挂,所有的期待,都已显得那么渺茫与不可能。
    她留下了太多的遗憾,甚至连儿媳妇和孙子面,都未曾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要撒手人寰……。
    越思越感觉,不安与恐惧,越想越觉得,这个化验结果事关重大。我随拿定主意,决不能让玉香知道病情的真相,决不能再让其遭受新的刺激和打击,一定要给她留点希望,实在是太可怜了。
    在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自己马上找到相关医护人员,一一做了细致的交代,叮嘱他们无论如何,要配合做好保密事宜。
    这是两人婚后,我第一次对玉香撒慌,而且是个让人心情沉重的弥天大谎……。
    不管如何,美丽和善意的谎言,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一段时间内,玉香振作精神情绪,摆脱思想压力,积极配合着放疗和化疗。
    一个疗程下来,玉香的体质急遽下降。头发快速脱落,时常发生恶心和呕吐,浑身上下,觉得没有半点力气。
    所有这一切,她都以惊人的意志和毅力,顽强地忍受着和坚持着。她在默默地期待,等待着真正治愈的那一天。
    与玉香的认真劲相反,我却始终处于不安和担心之中。一直在想,要是哪一天,她终于知道了病情真相,自己该如何面对她的失望乃至绝望,又该怎样释怀对她的不真与不诚。
    期待与担心,痴情与谎言,两种完全不同心境,抚慰与搅扰着她和我,打发着一天又一天……。
    纸里包不住火,谎骗终难长久。一段时间的放化疗后,自己一直关注和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玉香不仅发现脖子上的淋巴豆变大,而且整日卧床不起,吃喝困难,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病情的严重程度。
    她再也不能平静,并开始“麻秆打狼,两头怕”。
    就此打住,不做放化疗吧,无疑于是在等死,心理上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继续坚持做呢,这种体质急遽下降,抵抗力大幅度减弱,整天躺在床上,不能吃,不能喝,与死又有多大区别。
    随着病情急转直下,最后连话都无力说了。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好象觉得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在心理上,也随时做好了面对死神的准备。
    同时出现了后悔的念头,悔恨当初不该做放化疗。既然已经无法治愈,还不如趁身体没有倒下时,吃点喝点算了。何必又是输液、又是放化,多余去受那些罪。
  就在悔恨和无奈持续之时,谁知在停止放化疗二十多天后,玉香又意外地能起床了。摸摸脖子上的淋巴,也确实变小了不少。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与正常人完全一样……。
  这时,她又开始心动,还想继续做治疗。
    而且这时候,没有一点先前那种悲观情绪,流露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也充满了自信。
    她说:“那几天病重卧床时,想着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没想到还能有今天。看来可能是放化疗的正常反应,休息几天后,抓紧时间还得治疗”。
    有一天,看她心情不错,在夜幕降临之后,我提出一起到周围转转。骑车带着她,来到了离家不远的天江桥上。
    看着灯火辉煌的杭州夜景,望着桥下水中的楼房倒影,她无限惆怅地说:
    “杭州人称天堂,真是名不虚传。那么多年,拼死拼活,吃苦受罪,就是为了这一天,也算是没有失望。谁知自己,却这么不争气,放着福不会享。”
    还说:“如果这次真能治好的话,以后可得好好活着,再也不去生那些闲气”。
    玉香的一番话,让我觉得些许宽慰,也把自己的思绪,带回到了十多年之前。
    那时侯,每年要回去探家一次,在有限的时间里,她总是把自己当亲一样招待,想方设法做各种好吃的,唯恐生活的不愉快。
    农村条件不是很好,最能拿出手的,是自家鸡下的蛋。她平时舍不得吃,一个个积攒起来,等自己回家探亲时,才全部拿出来。每当我在享用这些东西时,她不仅聚精会神地在一旁看着,而且还流露出一种很欣慰的样子。
    十分内疚的是,每年她到部队探亲,路上受尽艰难不说,到部队后连饭都吃不饱。往往因为是临时来队,一切都在将就和凑合着。锅碗瓢勺是借来的,米面是三斤、五斤的买,所有的用具和吃喝,都显得格外金贵与紧缺。
    在家里吃惯了不论数的饭,临时来队后,看着秤斤论两的菜和米,连饭都不会做了。舍不得买菜,舍不得舀米挖面,做一锅手擀面条,给我挑上一碗稠的,锅里基本上只剩下汤了。
    自己傻乎乎的,也不真清楚,玉香的饭量究竟多大,她说自己吃饱了,我也就轻易相信了。结果每次来队,总是饿着肚子;次次探亲,都要瘦上几斤。后来,还是岳母提醒,自己才终于聪悟发现,知道老实和傻得不透气。
    俗话说:取好妻,穿新衣。嫁好汉,吃饱饭。自己实在太无用了,作为玉香的至亲,整年不能见面,一年仅有一次的表现机会,还不能满足她的起码要求。啥时候想起来,都会是心绪难平,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紧仨、慢八、不慌不忙十仨。这是民间对癌细胞转移病人,发展结果的三种预测。意思是说,癌细胞转移患者,病情发展最快的,仅能活三个月;稍微慢一点,能拖八个月;病情最轻的,至多也不超过13个月。
  按照这个说法,自己心里很清楚,玉香在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虽说她现在很愿意放化疗,但最终结果,实在难以预测。一定得趁她身体状况不错之时,想办法让她吃点喝点,好好补充补充营养,享受一天是一天,也算是弥补过去自己对她的亏欠。
    当时盛传一种说法,讲上海某个研究所,通过用鸡、鸭、甲鱼三种动物做实验,结果显示,癌细胞在鸡汤里最为活跃,在鸭汤中反应一般,一放到甲鱼汤里,便立即停止活动。
    由此得出结论,甲鱼对抑制癌细胞有重要作用,吃甲鱼能治疗癌症。
    一时间,全国各地的甲鱼价格猛涨,最高时一斤达到150多元。卖甲鱼的摊贩,也把木盆家什,摆到了肿瘤医院的门口。
    所有的癌症病人,都把甲鱼看作是治疗癌症的灵丹妙药,不问它的价格有多高,也不管其效果究竟如何,个个都在争相吃甲鱼。
    与此同时,鸡肉被所有癌症病人所拒绝。尤其是鸡头、鸡脖子等,说是这些部位淋巴多,更具危险性,完全被排除在食谱之外。
  在此种情况下,病人都成了同一个心理:宁愿信其有,不肯信其无。家属都抱着同一种思想,宁肯白花钱,决不留遗憾。
  我也来个傻子过年──学隔壁的。连续几天跑菜场,买回了几只甲鱼,打算一边吃着,一边养着,免得日后脱销了,想吃买不到。
    哪知玉香的命苦,竟是全方位的,想要她吃点喝点,也并不那么容易。
  浙江是公认的江南鱼米之乡,玉香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按说鱼虾应该不会少吃。哪知道,她偏偏没有这个福份,根本和鱼虾无缘。自己不吃不说,我和两个孩子,也得跟着一块嘴上受熬煎。
  平时的饭菜,主要以素食为主,除了偶尔吃点猪、牛肉外,杂七杂八的肉食基本不沾。尤其是水产类的鱼、虾、鳖等东西,因嫌其腥味太浓,连闻都不闻,对烧、炒过鱼虾的锅碗瓢勺,也拒绝使用。
    有时过节单位分点水产,玉香也不让往回拿,都叫我在下班路上,绕道集贸市场,低价掇堆给处理掉了。
    一家人在杭州生活那么多年,从来不接触鱼虾类饭菜。我不知道鱼咋做,孩子们不懂鱼咋吃,更不了解海产、河产的主要区别,个个都是标准地道的旱鸭子……。
    这次不管如何,出于治病原因,加上我的一再劝说,玉香总算勉强同意,让买点回来试试。
    旱鸭子猛然下到水里,还真是乱了手脚。我只知道把甲鱼头剁掉,把肚子里面的东西扒干净,然后放进锅里煮。至于调料如何用,该放啥,不能放啥,先放啥,后放啥,全然一窍不通。
    依着无知便胆大的精神,拿出拙笨低劣的烹饪水平,忙乎了大半天。清蒸甲鱼是做好了,但到底味道如何,连自己都不敢恭维。
    手艺不咋样,好听话多说。一边端过去让玉香尝着,一边慌忙做着解释:“咱是治病的,不是尝鲜的,别管它味道好不好,就当成吃药,不比挨打受罪强!”
    看着自己那诚心样,想着忙乎了大半天,加上治病的压力,玉香总算勉强吃了几口,但随即呲牙咧嘴,说啥也不再动筷子了……。
    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还是遵循她原来的饮食习惯,饭,还是那个家常饭;菜,也还是那个家常菜。
    我只是更加用心,想尽一切办法,尽量把饭菜调剂得富有营养,并尽可能符合她的口味。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后,玉香抱着美好的期待,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重新开始了放化疗。
  果然不出所料,上苍再一次欺骗和捉弄了玉香。继续治疗的结果,并没有符合她的最初期待;病情的变化和发展,让人觉得那么的诡异与无常。
  无心再活时,却留给了一条生路,有意重生时,倒反而偏不能,把人硬逼到出死入也死的绝路上。
    玉香的整个状况,再次出现快速逆转,身体素质急遽下降,精神情绪一天不如一天。紧接着便食欲减退,茶饭不思,又开始卧床不起。
    没多长时间,连水都不能喝了,喝水也成了受罪。有时稍微喝几口,马上引起不停地咳嗽,震得她胸部阵阵作痛,还时常带出大量鲜红的血丝。
    她失去了任何选择,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靠输液维持生命,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能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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