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套制服

    有一天，和几个同学靠在学校的围墙边上闲聊，一个男生从面前缓缓走过。这个人的名字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他是本校校长的二儿子，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穿一套深蓝色的学生制服，显得格外得体和帅气。
    望着其渐渐离去的背影，自己陷入了长时间的回味之中。尤其对于那身耀眼的制服，产生了深深的羡慕之情。一直在琢磨，什么时候也能弄身穿穿。
    随后的许多天，自己做梦都在想，怎样才能实现穿上制服的愿望。
    偶然一个机会，听说学校要雇人拉生活用煤，本校学生可以优先。
    我立即找到几个同学商量，眼下反正也没啥正经事，何不趁文革混乱之际，搞些勤工俭学，用力气换点钱。
    说干就干，大家当即决定，分头回去做准备。
    自己中午时分赶到家，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小米干饭，带上铁锹，拉着自家的平板车，下午两点左右就出发了。
    那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体力劳动，也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从家里到克井煤矿有二十多里路，还有一段是上坡路。作为一个在课堂上长大的柔弱书生来说，不能不说是个严峻的考验。
    不过由于穿制服心切，加之几个同学结伴而行，依然让自己觉得兴奋，口中哼着小曲，一路小跑不停，没多长时间，就来到了煤矿。
    望着一个个小山一样的煤堆，联想起作家笔下关于黑金的描述，禁不住让眼前的劳动，增添了些许诗情画意。我顾不上擦一把脸上的汗，拿起铁锹就开始装车。
    大伙边说笑、边干活，不一会儿工夫，几个车子都已装满，上磅一过秤，个个都在八百斤左右。
    几个人年青气盛，唯恐别人说自己力气小，一个个鼓足了力气，憋足了劲，拉起车子就往回返，不到二个小时，就把一车煤拉到了学校，而且也没感到太累。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开头进行得过于顺利，会使人的欲望膨胀，进而把有利的因素估计过高，对潜在的困难认识不足，萌生出一些不太切合实际的想法。
    自己当时的身体状况，按说还算不错，但毕竟是首次参加重体力劳动，应当悠着点干，量力而行才是。由于赚钱心情过于急切，差点闹出大乱子来。
    第一趟煤拉到学校后，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学校食堂已经关门停业。经过与炊事员好说歹说，才算要到了几碗已经变凉的面条，狼吞虎咽吃个净光，把肚子填了个半饱不饥。
    回到宿舍后，简单一合计，感到这样每天拉一趟，才赚两块多钱，觉得有点不过瘾。于是商量决定，明天提早起床，争取一天拉两趟。
    第二天，几个人起了个大早，拉车子走了五六里路，天刚朦朦亮，等把煤车装好，太阳才刚刚升起。
    大伙兴奋异常，忘记了劳累与饥饿，拉起煤车就大步流星地往回赶。一路上，我更是浑身带劲，走步带风。一个在马路旁边劳动的人，看到后还直夸说：“人长得不壮实，力气怪不瓤。”
    谁知，就在距离学校不远时，自己突然感到又饥又饿，而且有点心慌难耐。
    马路的两边，当时摆满了卖肉丸子的摊位，一阵阵牛肉丸子的清香，不时地扑鼻而来。这种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小吃，是自己小时候最喜爱的东西，一毛钱可以买八个，价格也不贵。
    头天晚饭没吃好，第二天早上没吃饭，干的活又那么累，肚子里早已饥肠辘辘，无法忍受了，真想停下来，痛痛快快地吃上一碗。
    但是，说不清是哪里来的一股邪劲，偏偏只想着节省那几毛钱，说啥不肯停下车子，一直勉强硬撑着。
    在快要到学校时，终因流汗过多，水分能量消耗过度，出现了体力不支、气喘嘘嘘等情况，只能靠身子拖着两条腿，一步一步地艰难行走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总算把煤车挪到了学校，等不及把车子摆正放稳，身体已经不由自主，一阵阵天旋地转，根本顾不上找钥匙开门，急忙跳窗子进入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
    好长时间，整个人象是悬在半空中一样，摇摇晃晃，飘飘忽忽，还伴随着一种说不出的不适。大约过了个把钟头，人才稍微平静下来，不再有强烈的旋晕症状。慢慢走向食堂，开始吃午饭。
    也不敢快吃，只能一口饭，一口水，吃吃停停，喝喝等等，一顿饭用了近40分钟。
    在我的人生记忆中，这算是一次较重的磨难，对身体的伤害，也肯定不会小。事后，自己还直悔恨，怎么那么傻，算小不算大，要钱不要命！
　　即便是如此，下午三点钟左右，身体感觉稍微好一点，又继续按照原定计划，与几位同学一道，拉回了第二趟煤。
　　……。
    一连六七天的劳动，最终赚得了30多元钱。
    在征得父母同意后，自己带着它到附近商店买了几米布，做了一套制服，上身是深蓝色，下身是银灰色。
    穿上从未穿过的新衣服，感受到的却是从未有过的不自在。总觉得太惹眼，总有点不好意思穿，也不敢往人前站。
    很快，不自在就变成了舒服感，不好意思也变为自豪感，自己得到了心灵与身体上的双重满足，也产生了由衷的感慨：
　　一点点微小的改变，都离不开艰辛与付出，都要如此饱受苦累和流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