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生活的沧桑中,总有一种无言的伤痛。无奈生命的逝去,无奈生命的远行,却只能无奈,无法挽留。
每每回忆起那天回家前医生最后的告知,那种揪痛无法用语言描述,不是生理的揪痛,是内心的深处最脆弱的部位一下子遭受猛烈抨击,然后一刀一刀缓缓的剃割,直至挖空,确实是我生命中从未承受之重,一瞬间,天崩地裂,突然整个人成了一段枯木,两条腿不再支撑起没有信念的麻木的肉体,瘫坐在医院楼道里拐角,虽然我意识里明白一定得站起来,因为还需要我以另一种姿态给我的亲人们勇气和毅力,可是我无法解决这种凌迟的吞噬,我得第一时间说服自己、战胜自己,为了还在痛苦中的亲人们。 但是人已经连构造欺骗自己谎言的一丝力气都彻底没有了,其实人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面对死亡时纯粹的无助。
那刻,我不愿意看到所有的人,我需要一个人最后离开,要收拾没有硝烟却已经遍体鳞伤的自己,这样似乎我才可以把已经不再是我可以驾驭的那个躯体拖出寂静的楼道,去陪着亲人踏上回家的路,至于如何坐到回家的车上,这个时间段的画面一点记忆都没有,只知道我的后面紧跟着的是一起回家的救护车,这辆百无所成的救护车如同恶魔一般纠缠着我已经脆弱易碎的内心,想摆脱掉又怕少看一眼,这种折磨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最痛苦的纠结,救护车里面就是与我一样无助的亲人们陪伴着已经无助的亲人,前面会去哪里,已经不需要我去想了,也没有一丝气力去想了,因为渺小而卑微人类的能量根本不可以改变行程与终点,整个回家的路上说了什么、怎么说的,都模糊了,但是我清醒地记得快到村口时,提醒了一句话:“过十分钟就农历十九了,十九再回家,咱们慢一点走吧!”是呀!晚十分钟就拖住了一天,拖住了一天就挽留了24小时,那最终挽留了什么?挽留了思念、挽留了苦楚、也挽留了生命历程中走过的所有悲伤,我的亲人们何曾不是一样呢?
也许,正如龙应台所说的,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想回“家”歇歇了,只是现在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递区号、邮差找得到的家,他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亲情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丙申年腊月十三于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