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你得病时是惊诧,看你日渐消瘦时是心痛与无奈,当你瘦骨如柴、体况愈下时是绝望与无助,当你回归你眷念的那块山坡时,留给我的是痛心的思念,以及对你照顾不周的无尽后悔。
小时多苦累,许多事已被选择性忘记,但你出生那日的情形却历历在目。那日我小学放学回家,刚到村卫生院东面曹家人南瓜棚下时,远远地就听见大桥姨家的根子姐,站在那破旧房子的屋檐下说:“检伢,你当哥哥了!”。当时瓜棚下的野烟草全已变黄,农村的十月,秋色已浓。那时,我已经9岁了,英子6岁,弟3岁,加上呱呱来到的你,我们成了一家人,一同开始品味人生的酸甜苦辣。
我们小时候,家里生活物资少,农务多。我们四个小孩抢吃的,抢玩的,挨家长骂后转嫁发泄的是常事。打架相骂事不少,记得的开心事不多。各家大人都忙干活,村里没有幼儿园,都是大小孩领小小孩。所以先是我带弟,后来是英子带你。我们大点的小孩都要背着自己的弟妹,风里来,雨里去的,泥里来,水里去的。玩得高兴,背上的弟妹哭闹起来,就会给你们屁股上来几下的,估计你在我们背上吃过不少苦头的。
八九岁以上的小孩每天大体是日出放牛,早饭后上学,放学后打猪草兔草或者摘菜洗米帮做家务。当然我们一有空,肯定是去粘蜻蜓、打石子、滚铁圈、挖泥鳅,自己找点乐子去了。每遇周日和寒暑假,男孩子还要参加收种稻、砍柴、翻地、担泥等重型劳动,苦不堪言产。女孩子可能在家做些轻点的活,如洗衣服、扫地、放羊、喂鸡与猪等,也不能闲着。
放学后各家小孩子都是一到家就转眼不见,于是村子里总传来父母们寻找自家的小孩,让小孩去干活的吆喝声和责骂声。总觉得那时的小孩不是很金贵,但我们的体质都很好。
你大体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跟在我们后面渐渐长大。当然,你是最小的,有我们大的先顶着,加上后来农村承包政策后,经济情况有所改变,可能你吃的苦要少些。
1988年,你十岁。这一年也许是我们家最重要的一年。我考上了大学,你姐考上了中专,你小哥进了初中。我与你姐兴奋地离开家乡,从此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各奔东西、天各一方、聚少散多。你当时还在读小学三年级,最喜欢你的小哥也要到旁边的乡上初中,我们没意识到从此只你一个留在家里,没有人与你玩了,你或许失落和孤单了。
你从入学起,学习成绩一直不错。记得约在小学四五年级时,你开始对背诗词特别感兴趣,能背一百多首古诗。我假期回来,你总是拉着我,背诗给我听,还与我比赛谁背的多。我清楚记得你背过“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逝不还”,如在昨日。当时我很吃惊,这样的诗句对小学生来说已经很难了。
也是从四五年级起,你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双手吊在我手腕上,双脚离开,让我提着你在空中转一圈。后来这成了我们兄妹的见面的特定动作,直到你长大后我提不起你为止。
从我离家到外地上学、工作后,在家里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对你的关心也是越来越少。待你英年早逝,每每念及你,大哥对你有三愧呀。
你1994年读完初中,考入师范,1997年毕业回老家教初中。你在命运的安排下走了下去,而我没能在你的人生关键期帮助你,帮助你实现你的理想,我心里惭愧。为了让我和弟上大学,整个家庭付出很多,尤其你和你姐初中成绩都十分优秀,最后却都只考了中专,为我们做出牺牲。而你英年早逝,而我来不及为你做些事情,心里常愧。你得皮肤病时,曾到上海想要治疗,我当时没有当回事,贻误医治时机,现在心中十分后悔。
眨眼四年过去,我们都老了,但一切如发生在昨天。除父亲因病今年8月去世外,其余还算都好,你就安心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