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妻
公元二0一二年八月二十三日上午一时四十五分,老伴的心脏停止了最后一次跳动,溘然长逝,享年七十二岁。当时,正逢农历壬辰龙年七月初七,是中国传统的“七夕”节。正当天下亿万情人欢庆相聚的时刻,她却远离尘世走向另一个黑暗的世界,完成了她自一九四一年诞生以来第六个大轮回。
今年三月,老伴偶感不适,入院检查,在无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被告知查出患有肿瘤,且是恶性晚期,顿时全家陷入一片惊愕和混乱之中,天旋地转,地昏天黑,大家都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一致认为县医院的诊断结果是错误的,因此便逐级上升,先宝鸡,后西安,最终在唐都医院得到确诊。从此便开始了艰难而漫长的求医之路。为了治病,可以说是竭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遍访名医,搜求奇方,出界跨省,求购良药,甚至拜佛求仙,烧香许愿,折腾将近半年,最终没有能够搭救下一个孱弱而可怜的生命,实在令人遗憾和惋惜。
人们惯称疾病为“病魔”,这个比喻再贴切不过。俗语“谈虎色变”,如今是“谈癌色变”。因为它使多少人饱受折磨,它使多少个家庭支离破碎,它使多少嗷嗷待哺的婴儿失去母亲,使多少需要成长和教育的孩子失去温暖的家庭……,它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魔。
一人患病,殃及全家,甚至波及所有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它不象虎狼一样顷刻使人毙命,它却在慢慢消耗你的机体,残害你的生理功能,消灭你的健康细胞,消磨你的意志,最后将你折磨得瘦骨嶙峋,奄奄一息。它在自始至终玩弄着人们的身体与意志。人们痛恨它,是因为它吞噬着无数无辜的生命。在如今科技飞速发展,人们能够预知未来,驾驶飞船遨游太空,探求宇宙奥秘的信息时代,不能惩治这一恶魔,使它绝迹,实在是科技和医学界的耻辱,也可以说是整个时代的悲哀!
老伴是一个性格倔犟而又十分内向的人。不论是从年轻到临终,无论何时何地受到多么大的委屈,从不向家人表露,只有自己默默的承受。即就是在病床上,疼痛时,只见她皱皱眉,裂裂嘴,咬紧牙关,手抓床沿,一声不吭,硬是把痛苦咽下肚去,以减轻亲人对她的牵挂。她那额头深深的皱纹里又蕴藏着多少辛酸的记忆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沧桑的岁月染白了满头银发,大自然的风霜雪月又给它增添了异样的色彩。在两只深陷的眼睛里,沉积着两汪浑浊的泪水,那是因历史的积淀而导致她韶华早逝,令本来亮如明镜的两只眸子模糊不清。可以想见那两颗泪水又苦又涩,足以使人摧肝裂肺。
望着那干瘪的下巴和嘴唇以及深凹的双颊,又不禁使人潸然泪下。诚想从那干裂苍白的嘴唇里,曾经流出过多少动听的儿歌和摇篮曲,曾经传递过多少真挚的母爱。从咿呀学语开始,到学识字,再到学作人,从小到大,哪一刻不是在母亲的呵护下度过,那怕是长到中年,还会时常听到身后母亲喋喋不休的嘱咐声:“路上小心,当心着凉……”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那瘦弱单薄的身躯和瘦削的肩膀,何以能够担当得起这个宠大家庭的生活重担!自从一九五九年阴历七月初三嫁到我家后,就从来没有清闲过一天。婚后三天即被派去推水车,秋后上北坡参加引渭工程,后来治理渭河拉石头,历年的平整土地,还有一年铁定的两料收种……。除此而外,一家十四口人的吃穿用度更成为她必不可少的生活大事。虽有妯娌帮忙,但一日三餐及缝补浆洗还得她挑起重担。试想五个孩子从胸前乳,到掌中饭再到身上衣,由蹒跚学步到长大成人,哪一刻离得开母亲的呵护。她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他们成长,把一腔热情全部无私的倾注在孩子身上,用她那博大的胸怀,温暖着孩子们的心。她那纤细柔弱的手臂象一双硕大壮实的羽翼,遮盖在子女们的头顶,不使她们受到任何伤害。可以说她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这个家庭和孩子们,却从不苛求得到任何回报。这种纯真的大爱足以动天地泣鬼神。
在病床上,有时清醒,有时昏睡。清醒时,从不对守护在旁的亲人谈及任何事情,对毕生所经历的一切恩恩怨怨只字不提,只是呆呆的盯住天花板,在深思着什么。或许她在挂念大外孙在广州打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什么时候才能结婚生孩子,自己高高兴兴抱上白白胖胖的外重孙;或许她又在惦记着二女婿,去年贷款买了一辆货运车,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不分白昼黑夜,路上是否安全,这时候不知回家了没有;又或许她为自己的孙女担忧,大学毕业工作难找,啥时才能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职业……。总之她思绪万千,牵挂绵绵,所有亲属的衣食住行都在她的牵挂之中。她实在是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息,静静的,心无杂念的休息。然而如今却是带病躺在床上,这种状况,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在昏睡的时段,她偶尔嘴角上翘,脸上会露出甜甜的笑容。那是她在回味一生中那些值得怀念的故事。可能是一九六三年初为人母的她抱着刚刚出生的大女儿,用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红红的小脸蛋,当女儿还没有哭出声来时,她立即将奶头塞进孩子的嘴里,她的脸上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或许是一九六六年冬季,刚出生不久的大儿子患上大脑炎。我俩心急如焚,从公社卫生院出来一路小跑轮换抱着向县医院奔去。心急只嫌脚步小,她怨我太慢,接过孩子,转身就走,谁知脚下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倒地,为怕摔到孩子,她猛然侧身一转,下意识的让自己肩膀着地,虽然仰跌在地上,孩子却安然无恙地仍然抱在胸前。我接过孩子,她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无甚大碍,连土都顾不得拍,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相扶相帮着向医院奔去。又或许值得她回味的喜事是乔迁新居那件事。那是在二00一年,全家告别了居住多年的破旧老屋。那是祖先留下来的一处老庄基,因地势较高,交通不便,给日常生活带来很多麻烦。如今新宅建成,宽敞明亮,交通畅达,而且迁居之日还要给小儿子办理婚事,真是喜上加喜。面对前来贺喜的亲友,她的脸上又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终生不善言笑,人们从来没有见她开怀大笑过,平时脸上常常是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然而她却把善良的爱意深深的藏在心里,奉献给每一位她认为值得奉献的人。从她那憔悴的容颜和极度疲惫的神态中,我们明显的觉察到,她是在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面对家中所有的日常杂务,她都责无旁贷的努力完成,而且做得尽善尽美。她为这个家庭确实是无怨无悔的默默奉献了一生,直到生命的尽头。
老伴是位心灵手巧的人。无论是描红、绣花、纺线、织布、裁剪衣服等所有女红针线活样样是行家里手。尤其是前几年,流行的家织彩色床单布,她不仅能经能织,而且还花样翻新,创造出许多新的品种,在当地可谓名噪一时。不光本村,就连邻村也有人前来请教。她对造访者来者不拒,热情接待,若有人求裁剪、绣花、描花等活计时,常常是放下手中正吃着的饭碗,先要把来人打发走。特别值得称道的是以助人为乐为己任,凡是谁家操办婚丧大事,处处可以看到她的身影,而且一连就是几天。虽然干不了大活,但摘菜、洗菜、刷碗、烧火就成了她的份内事,事事作到尽职尽责。因此在乡亲邻里中获得很好的口碑。
口碑虽在,人却离去。口碑只是一种虚名而已,而自己的身体才是至关重要的。按照她的健康状态,完全可以再活十年,然而她为家庭和他人洒尽了最后一点心血。如今长眠于黄土之下,除了亲人有谁还能够记得她的奉献,最多不过掬一把同情之泪,作为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就在病危弥留之际,躺在病床上,她那呆滞的双目仍在左顾右盼,好象在寻找着什么,面颊的表情在时时发生着变化,呼吸急促,脉跳骤增,这种惨状,实在不忍卒读。她在回忆着毕生所经历的种种遭遇和磨难,统统收集起来要将它们嚼碎,一股脑吞下肚去,给世间只留下美好的记忆和憧憬。她忘不了刚结婚不久,就接过父母留下来的烂摊子:缺吃少穿破房子。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还有一顶地主阶级成份的“桂冠”。就因这个缘故,多年来一直受人欺凌、歧视、遭人白眼,干的最累活,挣的最低工,她认命,她屈从,没有别的选择。中华民族固有的传统美德束缚了她的自由。她固执的坚信,她命里注定是要和我过一辈子屈辱生活的。记得有一年,公社组织平整土地大会战,她因小产卧病在床,然而队长非要派她去给民工做饭。去了两天实在支持不住,副队长派人用架子车拉了回来。稍微好转后,又被派往工地,在某些人看来“阶级敌人”的命是不值钱的,永远是别人奴役的对象。她忘不了,祖孙三代八口人只有两个土炕,那些年里怎么熬过来的。冬天还可将就,夏天天热,蚊虫叮咬,彻夜不能入睡。买不起蚊帐,只在炕前挂一片纱布,象拉大幕一样,根本挡不住蚊虫的骚扰。用烟薰、用敌敌畏驱赶,一夜折腾好几次。就这样,一直到一九八二年才结束了被蚊子欺凌的艰难岁月。
她忘不了,每人一年三尺布票给她带来的难题。大人好办,缝缝补补将就将就,把集中起来的布票过年时给五个孩子每人只作一件新衣服。三个女娃,平时的衣服,大的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鞋一直穿到前头露脚趾,后露脚后跟,平时衣服更是少得可怜,塞上套子是棉袄,取了套子成夹衣,就这样反反复复只要干净不露出脊背就行。
她忘不了在那个以菜代粮的年代,每逢吃饭,孩子们围成一圈个个伸长脖子,活象嗷嗷待哺的小燕子。那些饥饿难耐的目光象根根钢针刺向她的心。懂事的孩子们也都互相推让,总要给母亲留一点。等安顿好孩子还未刷锅,生产队开工的铃声又象催命的丧钟一样急促的响了起来。她只得匆忙收拾一下扛起家俱跑出门去。因为迟到一步是要扣工的。
为了补贴粮食的不足,凡是能想的办法都想到了。春天摘杨槐花,夏秋偷苜蓿,——因为人家是用来喂牛的——约上几个伙伴乘着夜色,每人收拾一拌笼,这可是足够两天下饭了。到了冬季瞒着队长,来回步行四十多里,结伙去安乐挖糍姑。那是一种生长在稻田中的蔓生植物,果实有弹子那么大,白色可食,吃在嘴里有一丝甜甜的味道,和在饭里,勉强可以充饥。由于人多,几乎将人家的稻田翻个底朝天。早出晚归每个人都有三、四小碗的收获。虽说累些,但一想到能给孩子们添点食粮,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还记得,由于人多劳力少,经济十分拮据。为了补贴家用,经常给别人纺线织布。白天在地里上工,晚上大半夜不能安眠。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囫囵觉。那年代不光缺粮,缺少柴禾也是普遍现象。好在眉站是火车上水的地方,所以捡拾煤渣就成了当地群众解决烧柴问题的唯一选择。她忘不了那黑夜抢煤渣的场景:当火红的炉渣刚一抖下来,众人便一拥而上,顾不得炭火的烘烤,拼命的都往自己身边刨,生怕刨的太少。结果弄得人人黑手、黑脸、满头灰,多亏是晚上,谁也不笑话谁。到了后半夜,大伙才背着沉甸甸的煤渣,迈着沉甸甸的步子,各自赶回自己的家里。
她总也忘不了和她终生相伴的针线蒲蓝。那是一个作工很精巧的物件,造型美观庄重,是一个典型的南方竹编工艺品。五十多年来,经过她的千万次触摸,已变得油光闪亮,好象是在外面涂上了一层油漆,上口边缘明显有多次修复的痕迹,加固的材料有布条、棉线和铁丝。在这个蒲蓝里,盛满了她的一腔心血,她把这些心血又毫不吝啬的奉献给每位亲人。在它里面还装有各种颜色的布块和棉线,并有大小不等的几包缝衣针,及各种颜色和式样的纽扣,最大的布块也不过手掌大,可是她却舍不得扔,因为她受过布的艰难。在旁边还有一大卷整理得平平整整的各种颜色的布头,以备不时之需。她可真算节俭得可怜。
最令人心酸的是那里还有几只锈迹斑斑的铜顶针。它是妇女们在缝制厚料时必不可少的工具。其中有两只已被磨得溜光圆滑,个别地方还有破针屁股顶透的圆孔。这是历史的见证。可以想见它伴随着主人度过了多少艰难而漫长的岁月,在当时没有缝纫机的情况下,曾经为全家人缝制过多少衣服,每件衣服又何至千针万线。就是用这条线,将全家人的感情紧紧的串在一起,相随相扶,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同享欢乐。“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尘世之上,深谙其中滋味者能有几人!
她更忘不了,还有几桩未完的心愿:一件是她已为未来的重孙和外重孙做好了几套婴儿衣服。只惋惜孙子还未成婚,孙女尚未出嫁,想抱重孙的愿望难以实现,这将成为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
另外她还惦记着几双尚未完成的鞋垫。这是她利用闲暇时间戴上老花镜倾注着全部心血做成的,图案新颖,作工精细。别人劝她买些鞋垫方便,她说自己做的结实耐用,她希望亲人铺上她做的鞋垫稳稳当当走路,踏踏实实作人。不求富足显贵,只求平安是福。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留下了太多的牵挂。透过迷茫的眼神,她看见了围在她身边的亲人,她怎能离他们而去。她舍不下她亲手缔造的家庭,离不开终生相伴的亲人,离不开尚未成人的小孙孙,离不开她常年亲手务作的小菜园,离不开终日相随相伴的邻里乡亲……,我亲眼目睹和经历了这比剜肉还要痛苦的离别时刻,禁不住泪雨滂沱,泣不成声,深深感悟到阴阳两隔的分离场景,竟如此惨烈,这样的感人肺腑,撼人心脾!人间的亲情竟是这样的难以割舍,这样的深切绵长……。
老伴去了,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闭上了疲惫的眼睛。我虽然觉得对不住她,误了她的一生,亏欠她的太多,但总是茫茫然理不出个头绪来。直到老伴去世后的第五天,一位“高人”的造访,才使我茅塞顿开,悟出了一个道理,正是由于自己观念守旧,思想僵化,而导致的一个个错误,彻底将老伴捆绑在家庭这个沉重的战车上,将她拖得精疲力尽,直到她为这个家庭付出了她能付出的一切。她含恨之深,无法比拟,惜别之情,令人心碎。
其所以称为“高人”是因为他智慧高,站的高看的远。他虽然比我小十几岁,但他犀利的洞察力,精辟入理的分析和他独到的辩证思维都使我崇拜得五体投地,不由得令人折服。他确实比我高出好多倍,他多方位分析了我家这多年来的发展过程,然后他肯定的说:“你是一个最自私的人……”我打断他的话:“此事如何说起?”他解释道:“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给你听。你终生奔波,昼夜操劳,总以为拼命挣钱是为了维持这个家,养活全家人这无可指责。可是你想没有想过,正因为此,你才舍其家事,将家中一切杂务和地里的零活都丢给了老伴,让她承受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和精神负担。你又常年不回家,使她得不到情感的慰藉和纯真的至爱,使她有怨说不出,有恨无处发。长此以往,岂不心力交瘁。尤其这二十多年来更是如此,这些事你可曾想过……?”他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瞬间浇醒了我的良知。“这一点我怎么没想到,只感觉老伴对我越来越怨恨,为了避免冲突,就只好远而避之”。“正因为如此”,他又打断了我的话题“正因为你们之间有了隔阂,就给那些整天专靠搬弄事非的‘长舌妇’们造成了可趁之机。她们只恨天下不乱,以欣赏街坊邻居及别人家庭的吵架斗殴为乐趣,你们这是中了人家的圈套。”我如梦初醒,懊悔自己当时怎么没有想到这些,而只偏执的埋怨老伴爱发牢骚,不会体贴人。而我又对她体贴了多少?到如今全追悔莫及,她给我连一点补报的机会都不给,使我报之无门,真是遗恨终身。
接着,他又继续分析:“你们这个家,早就应该分。可是你却为了一点虚名,硬是将这个家拼凑在一起,只不过赢得了一个‘团结和睦,教子有方’的美名,而其中却包含着多少痛苦和辛酸。你总要按你的思维方式去要求下一代,可他们却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和作法,和你的要求格格不入,这样就难免发生碰撞。由于时代不同,观念也就会有所差异。你认为凡事都要节俭,他们认为是抠门,是小气;你认为量入为出要留有储备,他们认为今天花明天的钱才算时尚;你认为浪费粮食是犯罪,是作孽,而他们却认为那才是派头,才算是出手阔绰大方;你认为待人谦和是君子美德,而他们更认为骄横恣肆才是当代年轻人的本色和气质……”。他妙语连珠,那精辟的分析使我叹服,他又更进一步的对我的做法进行剖析:“基于以上想法,他们才对家中的日常杂务置之不理,看见装作看不见,心硬的抗心软的,反正天蹋下来有大个子顶着。由于长期形成的惰性,一旦让他们马上担起这个重任,确实在体力和精神上力不从心。他们反倒认为,老人操持家务终生辛苦是他(她)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而不是对自己的忍让与恩赐。”他顿了一下,喝了口水又一针见血的批评我“你总自以为是的认为,给孩子办了个农机修理部,是个稳稳当当的谋生之路,不出远门不受风吹日晒的‘安乐窝’。可孩子们却不一定这么想。抑或他们认为这是枷锁,是囚笼,是束缚他们另谋发展的精神桎梏。要是早日能够打碎你为他们设计的这个路线,按照他们的思维去发展,你们家庭的处境可能决不是目前这个样子的……”。
他的批评尖刻而辛辣,然而却富有哲理,解析深刻,使我无法辩驳。我这才深刻感到是我的一味糊涂,才将这个庞杂的家庭后勤担子甩给了老伴,使她在精神和体力的双重重压下孤独的苦熬二十多年。试想没有她在背后给我支撑这个局面,我也不可能心无顾忌的在外放心挣钱。就长远而论,我真是罪不可恕,我实际上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有人曾经说过:世上某些事物当你失去它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它的重要。我和老伴过去常常龃龉不断,但每天早上总有热水洗脸,有热饭下肚,晚上还有热炕等侯,一日三餐,从不间断。而从今以后,这些都将成为奢想,因此奉劝世间男女人等,好好生活,不要奢望未来,切实活好每一天,不要等到失去以后再追悔莫及。
这就是我的感悟和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