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端午
小女儿 2016/9/22 21:32:00 浏览:309
那年九月,父亲因病溘然长逝,我还在念大三,对于尚未成家立业的我和哥哥——两只羸弱的羔羊,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然而对年迈又体弱多病的母亲来说,更是致命的伤害。
母亲变得少言寡语,神情变得木讷,全然换了个人。我们儿女担心母亲日后的生活,百般劝说母亲离开老家。母亲只好到了省城二姐家居住,因为我也在省城上大学,哥哥刚到省城工作,母亲能经常见到我和哥哥,心里稍有点安慰。二姐常告诫我和哥哥要经常过来看母亲,逗母亲开心,但是母亲依然心思重重,没多少日子,母亲的头发也白了许多,有时还偷偷的摸眼泪。
一天,母亲悄悄拉着我,期盼的望着我,说:“女儿,我应该带着你和你哥哥在一起生活才对得起你父亲啊,可是你们俩如今连个窝也没有,你还在上大学,你哥哥刚出来工作,我也帮不上你们。”说完,母亲又眼泪汪汪,我抱着母亲,埋着头,抽泣着。我明白母亲的话,在几个子女中母亲最痛我,我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母亲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跟我生活在一起啊!
第二年,我大学毕业了,执意回到县城教书了,有了自己的小卧室和小厨房,母亲高高兴兴地回到县城,住在离我很近的三姐家,我每天放学后,就骑着自行车去看母亲,母亲的神情比在省城好很多了,告诉我:“县城还有几个老友聊聊天,挺开心的。”
没多久,端午节快到了,母亲早早跟我谋划着:要跟我和哥哥一起过端午。后来,哥哥在省城有事没回来,母亲还是坚持要和我一起过端午,只想过一个温馨的端午。
以前每次过节都是母亲一人当大厨,母亲独自忙里又忙外,我只当个小差,跑跑腿,打打下手,最后美美的享受母亲做好的美食。
现在不一样了,我要自己下厨了。但怎么弄才像个节日?我脑袋一片空白,感觉像戏还没有排练,就要出去演出,心里七上八下,很不踏实。母亲看出了心思,提醒我端午节要吃点啥,母亲建议端午吃鸭子,我也很赞同,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把一只活鸭子杀死,还把它变成菜。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巨大工程。我心里很沮丧,迷茫地望着母亲。母亲答应由她来杀鸭子,不过其它的事要我干了,说她干不动了,但可以指导我干。
我郑重其事地提前一天到菜市场买了只鸭子,怎么挑鸭子,我也不知道,看别人在哪家店铺买,也去挑一只,挑大的买,回来后把鸭子关在厨房,母亲摸了摸鸭子的食道,笑了笑,说:“女儿,你今天多送了钱给买鸭子,这鸭子灌了很多食物。”我傻眼了,也傻笑了。
端午那天,我骑自行车早早地把母亲接到了我的住宿,打开厨房门一看,鸭子不见了,原来厨房有个狗洞,鸭子是从狗洞里跑出去了。高高兴兴的母亲骤然由晴转阴,满脸无奈,叹气道:“我本想跟你单独好好地过个节,怎么会这样?”我惊慌了,赶紧在校园里找,但是没找见鸭子。
我想绝不能让母亲失望,立刻骑上自行车飞一样地冲到菜市场,另买了只鸭子拧回来。母亲正发愁,一见我又拧了只鸭子,脸色又变晴朗了。
接着,我和母亲两人在厨房开始处理鸭子,母亲一手拿刀,一手抓住鸭子的翅膀,我帮母亲抓鸭子的脚,母亲熟练的把刀抹下去,鸭子挺了一下,就开始汪汪地流血了,不一会鸭子直挺挺,动弹不得了。之后,母亲把鸭子交给我处理,母亲像教小学生一样,一步步的教我做,我也很耐心地按照母亲的说法去做,先烧水烫鸭子,给鸭子退毛,退毛后,把鸭子洗干净,把鸭子破开,切成肉块,烧红油锅,放鸭肉到锅炒,最后还要煮烂。
这一切,我都是那么的耐心和细心,猛然,我发现我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了,我不再是以前那个顽皮,又偷懒的我了,我变得懂事了,勤快了。以前母亲一说要我干家务,我就百般推卸,装没听见,说要学习,或卖给姐姐哥哥,用母亲的话说,“我懒人有懒办法。”如今,我却不再赖皮了。
在母亲的指点下,我还算顺顺利利地做好了端午的饭菜,虽然我动作很笨拙,做得也不好吃,但看母亲品着菜饭的样子,那副心满意足的神情,我心里宽慰了许多。自父亲走后,我还很少看见母亲这么高兴地吃饭。
陡然,我感到曾经责备我、说淘气的母亲是那么依恋我,而我从心底里也放不下母亲,这种血与水的依恋让我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和温馨。
我深深地感受到,现实已残酷撕裂了我在父母双翼呵护下的生活,悄然地把我从舒适的温室中推向风雨的人生,而让我猛然醒悟的是,我该面对现实和肩负重担。
如今,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二十年,母亲也离开我们十年了。我和母亲单独过的那个端午,既是第一个节日,也是唯一的节日,那认真又沉重的一天便成了我永恒的记忆。
写于2011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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