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候
父亲出去在一个边远的小山区,家里很贫穷,有兄妹3人,父亲排行第二。在父亲五六岁的时候,爷爷因病去世,后奶奶改嫁,继父对父亲三兄妹并不是那么好,三天两头不给饭吃,下雪天没有鞋穿还去挖马刺(一种草科类,叶尖似针,当时喂猪的最畅销的东西。)81年,父亲11岁,奶奶忍受不住,撒手人寰。就这样,年幼的三兄妹先后失去了父母,相依为命。父亲和小姨没念过一天学。日子过得煞是艰难,后来组织给分家了,大伯和父亲分到了二爷爷家,二爷爷家有三个姨。而更年幼的小姨则被分到继父家,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弟弟。
从那时候开始,犁田下地,背柴上山,凡是大人能做的事,兄妹三人都会做,自己养活自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样的家庭,经常遭人欺负,特别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连亲戚朋友都欺负他们。相传父亲十二岁就可以肩负上百斤,一起去森林伐木做棺材原料板卖钱,需要足够大的树木,伐下,去皮,火烘,一系列工序之后,又把一百多斤的湿大板背去卖掉。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挺立了过来,凭着自己一股的干劲,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二、长大后
长大后,父母成立了家庭,母亲家庭也不怎么好,也没念过书。后来有了我,记得我年幼的时候,方圆数十里能种田的地方都种上了田,收了稻谷之后立刻换种小麦,粮食还是不够吃,后来渐渐有村里人外出打工补贴家用,父亲也成了较早外出的一员。
没有文化的父亲去不了北上广,只能就近到攀枝花,当时流行把攀枝花叫做渡口,父亲外出也只能做苦力赚点小钱。父亲上过工地,拎过水泥,进过矿洞,挖过煤。只记得每年要过年父亲都会回家,带回许多糖果。后来长大一点,父亲就送我上学校念书,刚好那一年我家修了新房,妹妹也刚出生,家里着实贫困,父亲跟老师交涉后,老师同意我欠了学费,继续念书。
后来家庭条件越来越好,新家很大,很宽敞,足有三四百平方米。我有了自己的卧室,很大很大。后来我去镇上念了中学(当时义务教育并未普及)。为了使钱足够我念书,父亲春夏秋在家种烤烟,冬天外出务工。父亲的日子很艰难,这个家庭就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直往上提,日子一直不错。
再后来,妹妹也到了念书的年纪,父母又送她上了学校,成绩一直很好。我去成绩念了高中,父亲更加努力的挣钱。再后来,我念了大学,成为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之一,父亲肩头的担子更加沉重,而我大学期间,父亲总是想尽办法为我凑钱,从不让我办理国家助学贷款。
三、半年前
父亲一直希望我考上公务员,其实我不怎么喜欢这个职业,但是毕业后我还是参加了公务员考试,父亲为我付出太多,我不想令他失望。也许苍天知道了我的心意,就在那一次考试中,我以为数不多的分数占据了第一名。父亲很高兴,这是四十多年以来他最开心的事。
四、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我回家开办公务员政审材料。在我回家的第三天,父亲也从打工的地方回来了,第二天我们一起去收割油菜,第三天,父亲骑摩托车送我到乡里坐客车回单位上班。那天早上,天气很好,山里的四月还是有几分凉,送到之后我要父亲先回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触动了一下。谁会想到这个背影,却成了永恒!
五、六天前
六天前的那个晚上,小姨给我打了一个电话,问我有没有打电话回家,我说有,她问多久,我说两三天前,然后她马上说那我挂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过了一会儿,小姨再次打来电话,没有开口先哭了,只叫我明天一早赶回去。
我心想一定发生什么事了,我赶紧打电话给母亲,却是通话中,又连忙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结电话的是舅舅,我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接电话的是舅舅。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说没事,舅舅坚持不说,我再三问到之下,他才说我父亲出了车祸,有些严重(后来他们说起,那个时候父亲已经去世,是有人看见了,报了案,舅舅已经赶赴现场,派出所将父亲的手机给了舅舅)。
我越想越不对劲,单纯的以为舅舅是在我家里,说父亲车祸严重,可是严重为什么不去医院,怎么想都不对,结合小姨的哭,我想父亲大概走了。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候,族里的兄弟姐妹都打电话来安慰我,问我多久能回家,我猜他们一定以为我知道了此事,而我偏偏本来最先应该知道的,却被隐瞒着。直到一个个的挂断电话,我依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个大胆的假设已经印在我心里。
那一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去了车站,人很少,一直等到了六点半,司机终于发车了。一路上都有族里兄弟的电话,三伯父家我的大哥告诉我,找好了车在西昌等我。一到西昌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家,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多赶回家了。
还在门外,感觉家里有很多人,所有人都看着我,小姨说回去先给父亲磕个头,叫我别哭。此时我才真正证实了那个事,父亲已经走了。走进堂屋,父亲已经入棺,棺摆放在堂屋中间,棺下燃着常眠灯。妹妹已经被叔叔们接回来了,红着眼睛,好似刚哭过。